秦基伟与外甥孤女

杨宏银

将军探亲也掉泪

　　1953年秋，朝鲜局势缓和，参加抗美援朝作战的第15军军长秦基伟将军奉命回国。将军14岁就参加革命，从黄麻起义一直打到抗美援朝战争，阔别家乡红安已经多年了。将军一直挂念着自己惟一的亲人——姐姐，他多么渴望回家乡看一看啊！但将军回乡的愿望当时没有实现，因为军委办公厅通知他见毛主席，然后委派他前往西南军区任职，旋即又进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军事学院学习，这一学便是三年。
　　1957年，已被援予中将军衔的秦基伟终于回到了魂牵梦萦的故土。将军一下车便向村里的老人打听姐姐秦桂伢的情况。老人们告诉将军，秦桂伢多年前已去世，尚遗有一女石生荣，嫁到红安县七里坪镇马岗村袁家田。听到姐姐亡故的消息，将军痛心不已，当即要见自己的外甥女。
　　石生荣正在田里干活，当马岗村干部通知石生荣去见她的舅舅秦基伟时，石生荣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她小时候听母亲说过有个舅舅参加了革命，可几十年没有一点音信。她和母亲都以为舅舅早已不在人世了。顾不上洗手洗脚，她便匆匆赶去见舅舅。一见外甥女，将军大喜。他一把拉过她那沾泥的手，眼睛湿润了，石生荣的眼泪也忍不住“吧嗒吧嗒”直往下掉。俗话说：“见舅如见娘。”她两岁父亲去世，8岁时母亲也撒手走了，靠爷爷奶奶拉扯长大，十几岁就出嫁了。自从爷爷奶奶去世后，她就以为这个世上再没有亲人了，而眼前这个拉着自己手的长辈就是自己的亲舅舅，她又有亲人了，怎能不激动地哭啊！
　　将军见她一个劲儿呜呜地哭，便拍着她的肩膀说：“傻孩子，舅舅没死，咱舅甥见面是喜事，哭什么呢？”石生荣止住泪水，呆呆地看着舅舅。眼前的舅舅真的是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吗？将军也会掉泪吗？将军好似看出外甥女的心事，含泪笑道：“你看看，叫你别哭，舅舅自己倒哭了起来，让人笑话。”
　　将军看看屋里人，说道：“怎么不见我的外甥女婿呢？”真是不凑巧，那天石生荣的丈夫陈美正刚好和石生荣吵了一架，还动手打了她，他不好意思来见舅舅。公社的干部搪塞道：“将军说要见外甥女，时间又急，我们没来得及通知他。”将军说：“那怎么成，麻烦你们再跑一趟，叫我的外甥女婿来见我，我中午请他们吃饭。”
　　陈美正来了，不知石生荣是否讲了他们吵架之事，在将军面前很不好意思。将军以为陈美正怯生，便哈哈大笑起来：“一家人，那么拘束干什么？”
　　席间，将军不停地往外甥女、外甥女婿的碗中夹菜，不住地问他们家中的情况及公社、大队的一些事情，并告诫他俩要积极参加人民公社的生产劳动。临别，将军拉着外甥女婿说：“你可千万要照顾好我的外甥女哟！我就她这么一个亲人了。”

动乱岁月情深深

　　三年困难时期，农村粮食奇缺，石生荣家里穷，经常揭不开锅，为了省点粮食给家人吃，石生荣常常饿肚子。但她没有向舅舅求援，还总是给舅舅捎口信，说自己家里一切都好，生活过得去。
　　将军尽管不知道石生荣家的真实情况，仍然经常托家乡的人给她家捎来一些东西，有被子、衣服等等。石生荣不识字，陈美正也是大老粗，舅甥之间通信少，但只要有机会，他们一定要弄点家乡的土特产捎给舅舅。
　　将军那时很想让外甥女去一趟云南，可由于交通不便，石生荣又不能离开生产，只好作罢。
　　1966年，石生荣与舅舅的联系中断了。她虽然没有文化，但知道全国闹起了“文化大革命”，猜测这风潮也可能会波及自己的舅舅。不久她果然听到了关于舅舅的一些传闻，好像舅舅被“打倒”了。石生荣非常担心舅舅的安危。
　　在将军沉默的几年里，将军怕连累外甥女，没有和她联系，可石生荣还是处处受到歧视，一些造反派频频向她和将军泼脏水。每次受到批斗，石生荣都一声不吭，坚信舅舅是清白的，只是受了一些居心叵测的人陷害。然而，消息好像越来越不好，有人说秦基伟在北京挨批斗了，有人说他下放劳动了，有人说他下落不明了……石生荣一直为舅舅担惊受怕。
　　1973年，公社有个干部从报纸上看到了秦基伟将军的名字，告诉石生荣。石生荣听后欣喜异常，因为那时候，长久未露面的高级干部名字一旦见报便证明他没有问题了。这天石生荣夫妇特地将家里惟一的生蛋鸡宰了，摆家宴庆贺舅舅昭雪。
　　不久，将军果然通过组织给自己的外甥女送来了衣服，向石生荣报平安。得知舅舅已被任命为成都军区司令员，石生荣更是高兴。
　　几个月后，陈美正患肝腹水去世，石生荣悲痛欲绝。他们夫妻俩感情不错，生有一个儿子，叫陈化喜，日子本来过得还算美满。可陈美正就这样走了，儿子才8岁，她一个女人家在农村劳动，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呢？石生荣难以承受这个打击，终日以泪洗面。
　　将军不久便知道了外甥女家的变故，写来一封长信安慰、鼓励她坚强地生活下去，将小化喜拉扯成人。
　　由于受封建思想影响较深，陈美正死后，石生荣尽管年纪轻轻，却一直不肯改嫁，将军得知这一情况，又为外甥女寻思开了。他觉得，外甥女应该重新找一个靠得住的男人来帮帮她，这可以尽快让她从丧夫之痛中摆脱出来，也有利于孩子的成长。于是他委托家乡的公社干部多次上门说服石生荣。经人撮合她与同村村民戴大安结为夫妻，两人相濡以沫，幸福地生活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