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警予—中国妇女运动的先驱和领袖

　　李福珍

　　她是女子，却有大丈夫之志。为了追寻救国救民真理，她柔肩担大义，将女性的柔弱化作执着理想的刚强和坚韧，把对家人的深沉眷恋化作振兴中华的火热激情。她始终勇敢坚定、殚精绝虑地学习、工作和战斗着，如烈火般燃烧自己，将短暂的一生奉献给了为中华民族求解放、为中国人民谋幸福的壮阔事业，以青春和热血书写了壮丽的人生篇章。

　　她，就是中国妇女运动和工人运动的杰出活动家、先驱和领袖，党的第一个女中央委员、第一任中共中央妇女部部长，被誉为“中国的蔡特金”的向警予。

　　一、胸怀大志的山城女儿

　　向警予的出生和成长，正值旧中国积贫积弱、涅槃重生的大变革时代。列强凭陵、国力衰败、民不聊生的家国现状，使得救亡图存成为社会有识之士的普遍追求。辛亥革命宣告了清王朝统治的终结，中华民国虽已建立，取而代之的袁世凯及其后的北洋军阀统治，却更加腐朽和黑暗。中国先进分子的救亡探索没有停止，一场更大的社会变革呼之欲出。

　　在时代大潮激荡之中，1895年出生于湘西溆浦一个商人之家的向警予，少小即受父兄影响，胸怀大志。父亲给她起名俊贤，希望她像男儿一样才智出众、品格优良。她以此自励，后改名警予、笔名振宇，表达了为民族振兴、为人民幸福而砥砺警策的高远志向。

　　她励志读书，立志像男儿一样做一番大事业。向警予5岁识字，8岁入溆浦小学，开了溆浦女子入校读书的先声。1910年她考入常德女子师范，“学问道德，可为全校冠”，被称为“向圣人”。1911年，向警予考入湖南省立第一女子师范，后改入周南女校，她日夜苦读，以致于常常体力不支、甚至于昏厥。她抒怀明志、“横空发议”，析理之深刻，“令人肃然生敬”。湖南省立第一师范老师、杨开慧的父亲杨昌济在日记中记载道：“昨至第一女子师范学校赴其成绩展览会，见本班二年生向俊贤之日记颇有抱负”，大赞其为湖南女子教育界有用之才。

　　她关心国家大事，立志救国图强。读小学时，向警予就开始阅读资产阶级改良派杂志。周南女师学习期间，她和同学们一起走上街头，反对袁世凯和日本签订丧权辱国的“二十一条”。面对国运兴衰、民族危亡，小小年纪的她忧心如焚，竟至于“常常嚎啕大哭”。在长沙，向警予结识湖南省立第一师范学生蔡和森和毛泽东等青年才俊，开始阅读《新青年》等进步杂志。1916年从周南女子师范毕业后，向警予为践行教育救国理想，回到溆浦老家，筹办溆浦女校，并亲自担任校长。

　　溆浦女校在溆浦首创男女同校、反对封建礼教，使偏僻的溆浦风气为之一变。这位年仅21岁的年轻女校长，轻松应对繁杂的教学和校务管理，表现出成熟的才干和智慧。

　　1919年春五四爱国运动爆发，向警予参与领导溆浦五四爱国运动。在此前后，她以“以身许国，终身不婚”为辞，大胆而坚定拒绝了驻守溆浦的湘西镇守副使周则范的求婚。同年8月，向警予接到同学蔡畅来信，立即赶赴长沙商量赴法勤工俭学事宜。

　　二、追寻真理的热血青年

　　寄住在蔡畅家里的向警予，立即加入了毛泽东和蔡和森创办的新民学会，成为新民学会最早的女会员之一。她和蔡畅一起发起成立周南女子勤工俭学会，这一年12月25日，向警予、蔡畅及蔡畅的母亲葛健豪等6名女子与从北京赶来的蔡和森在上海会合，登上了赴法国的邮轮。

　　这次法国之行，开启了向警予立志“作大事业，须作大准备”、谋求中国“根本改造”的征程，成为她一生革命生涯的重要转折点。在游轮漫长的旅途中，向警予和蔡和森深入交流思想，开始抛弃教育救国思想而倾向于共产主义，共同的理想也使得两颗年轻的心越贴越近。在船上，他们合写了激情喷发的诗歌《向上同盟》。向警予还给远在长沙的挚友毛泽东和罗章龙等写信道：“誓努力集思广益，学成归来，报效我民族国家”，意气飞扬，溢于言表。

　　1920年2月2日，向警予、蔡和森分别进入法国蒙达尼男子公学和蒙达尼女子公学。为了生存和学习，向警予先后到纺织厂、树胶厂、豆腐公司做工。这样半工半读的求学生活极为辛苦，微薄的工资仅能维持温饱，但满怀激情和希望，向警予不以为苦。她抓住一切工余时间，在学校、在住地的深夜里苦学法语，如饥似渴地学习马克思主义著作，短短几个月就掌握了法语，以极快的速度阅读了法文版《共产党宣言》《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等著作。1920年5月，向警予和蔡和森在法国蒙达尼结婚。书生意气、挥斥方遒，在婚礼上，他们朗诵了共同撰写的《向上同盟》诗篇，他们的结合被大家称为“向蔡同盟”，传为一时佳话。为了纪念他们生活的新起点，衣着一贯俭朴的向警予，这一天穿上了蔡母葛健豪为她特意准备的绸上衣，和蔡和森一起手执马克思的《资本论》，留下了一张珍贵的新婚合影。

　　向警予等在法国留学期间，大力传播和宣传马克思主义已经成为李大钊、陈独秀等国内先进分子的自觉追求，创建中国无产阶级政党被提上了议事日程。1920年7月，在法勤工俭学的新民学会会员召开会议，蔡和森提出了建立共产党、实行无产阶级专政的主张，向警予、蔡畅等表示热烈赞同。为此，向警予积极参与领导留法学生进行“九二一”运动，表现出卓越的演讲和领导才能。1921年9月21日，占领里昂大学的蔡和森、陈毅、张昆弟、罗学赞等104名中国留学生被法国警察逮捕，11月被押送回香港。不久，向警予也追随蔡和森的脚步，从法国蒙达尼回到中国，开始了全新的战斗生活。

　　三、革命运动的杰出领导者

　　1922年1月,向警予从法国抵达上海。此时，中国共产党已经成立半年有余，向警予心情激动，随即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成为中国共产党最早的女党员之一，在中共中央机关开展妇女运动的领导工作。这一年4月，向警予和蔡和森的第一个孩子女儿蔡妮出生了。一边是紧张忙碌的革命工作，一边是嗷嗷待哺的幼儿，可以想象，向警予也有过痛苦的彷徨和挣扎，但是，来不及细细体会初为人母的喜悦，向警予还是毅然决然将刚出生5个月的女儿送回长沙蔡家哺养。

　　回到上海的向警予，迅速投身到妇女运动、女工运动的领导工作之中。她先后参加领导1922年8月上海新闸、闸北一带丝厂1万多名女工的大罢工。罢工失败后，为援助被开除出厂的丝厂女工，向警予一身布衣，带领一批知识妇女上街宣传募捐。她讲话有很重的湖南口音，为了使听众都听得懂，便抓紧一切机会苦练普通话，有时还到江边对着江水练嗓子，在家对着镜子练手势。上街宣传募捐时，她手拿装钱的竹筒，找商家借把长凳，站到凳子上就大声演讲起来。

　　向警予白天忙于女工运动的组织领导，晚上则抓紧时间学习思考，研究妇女运动和工人运动的理论和策略，总结工作经验，加强宣传和动员，撰写了大量政论和宣传文章。1922年，向警予仅发表于中共中央机关刊物《向导》上的文章就达18篇之多。

　　1923年6月向警予参加在广州召开的党的第三次全国代表大会，大会通过向警予起草的《妇女运动决议案》。1923年底至1924年9月，向警予先后领导上海闸北十四家丝厂一万多女工举行大罢工、上海南洋烟厂7千工人大罢工。在斗争中，向警予特别注意培养妇女干部，组织创办几十所工人夜校，帮助女工学习文化，引导女工参加罢工斗争，年轻的向警予为此被女工们亲切地称为“向大姐”或“革命的妈妈”。

　　1924年5月15日，向警予在湖南湘雅医学院生下了和蔡和森的第二个孩子蔡博。为了集中精力做好党的工作，她再一次不得不把儿子交给了蔡和森的姐姐蔡庆熙哺养。

　　作为一位革命母亲，向警予依恋自己的家庭，更热爱千千万万个劳苦大众的家庭；她牵挂自己的孩子，更关心千千万万劳苦大众的孩子。离开长沙、告别两个年幼的孩子，向警予泪雨潸然，但革命事业等待着她、上海的工人姐妹等待着她。为了全千千万万个贫苦家庭和孩子们的幸福，她可以毫不犹豫地献出自己的一切。

　　1925年1月，向警予出席在上海召开的党的第四次全国代表大会，当选为中国共产党的第一个女中央委员，担任中共中央妇女部第一任部长。她还同时担任国共合作的国民党上海执行部妇女部负责人、上海国民会议促成会委员，发起成立中华全国女界国民会议促成会。为了实现知识妇女与劳动妇女的联合团结，向警予组织了以劳动妇女为主体、团结各界妇女的“妇女解放协会”，在全国各地发展会员30万人之多。

　　1925年上海爆发反对日本资本家枪杀工人的五卅运动，向警予出席中共中央会议，和杨之华等一起以国民党上海执行部妇女部名义，宣传和组织妇女群众，白天带领妇女和学生到街上宣传募捐，晚上到工人夜校进行宣传鼓动，成为五卅运动的重要领导者。

　　在向警予的直接领导下，1923年至1925年间，上海地区妇女运动和女工运动从发动到逐步发展并迅速掀起高潮，成为全国妇女运动发展的先导和旗帜，全国妇女运动有序开展，妇女群众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革命斗争的重要生力军。向警予也成为中国共产党领导的妇女运动和女工运动的先驱和领袖，其奋斗之志、探索之力、开创之功永载史册。

　　四、顶天立地的巾帼英雄

　　1925年11月，向警予受党中央派遣，进入莫斯科东方共产主义者劳动大学学习。1927年3月，党领导的大革命运动在全国迅猛发展，向警予听从党的召唤，从莫斯科回到中国。

　　从广州前往武汉途中，向警予回到阔别3年的长沙，见到了日思夜想的孩子们。她多想多抽点时间陪伴孩子们！但党的事业在等着她，她急切地“要求战斗的洗礼”，无暇休息。在长沙，向警予只停留了短短一天，就强忍着泪水，再次挥别年幼的一双儿女，来到大革命中心武汉，投身火热的大革命浪潮。

　　鉴于她丰富的群众工作经验，武汉工人运动既举足轻重又错综复杂，中央派她到武汉市总工会工作。她充分施展自己的才华，日夜穿梭在女工中间，很快得到广大群众的爱戴和拥护，在很短的时间里组织六万女工于赤色工会之中，受到全党一致赞誉。4月底，她代表汉口纱厂工会出席在武汉举行的中共第五次全国代表大会。党的五大后，向警予被调到湖北省总工会工作，同时担任汉口市委宣传部主任。这时，蒋介石已经发动反革命政变，武汉政治形势变幻莫测，大革命已处于十分严峻的关键时刻。向警予白天奔走于大街小巷、厂矿企业宣传、组织群众，夜晚赶写宣传材料，组织举办各种训练班，邀请瞿秋白、恽代英、任弼时等著名共产党人讲课，为处在风口浪尖的武汉工人运动指明正确方向。5月中旬，在叶挺率部平息夏斗寅叛乱前，向警予专程赶到南湖参加学兵团支部会议作战前动员。平叛战斗期间，向警予又冒着风险，率领武汉工人代表团亲赴纸坊前线慰问，给广大官兵以极大鼓舞。

　　大革命失败后，武汉笼罩在一片白色恐怖之中，党的工作被迫转入秘密状态，中央考虑将向警予调往湖南工作，向警予却认为武汉工作重要，要求留下来坚持斗争。中央同意了她的要求，并调她到湖北省委工作。向警予和省委的其他同志一道着手恢复、整顿已被严重破坏的武汉三镇党组织，恢复、重建工人组织，找工人谈话，组织各种会议，领导群众进行斗争，冒着生命危险始终战斗在第一线，参与领导了全省规模的秋收暴动。10月上旬，湖北省委改组，向警予负责省委宣传部的工作，并主编省委机关报《大江》。由于斗争形势越来越险峻，湖北省委秘密计划的年关暴动暴露，湖北省委和武汉地区的党组织几天之中牺牲的同志达三千多人，向警予的处境越来越艰难。在异常险恶的环境下，她仍然义无反顾战斗在第一线。有同志建议她离开武汉，她说：“大风大浪的时刻，一定要沉着镇定!武汉三镇是我党重要的据点，许多负责同志牺牲了，我一离开一时无人支撑，就是说我党在武汉失败，这是对敌人的示弱，我决不能离开!”

　　1928年3月，湖北省委的重要领导人夏明翰、黄五一等先后被捕牺牲。就在夏明翰牺牲的3月20日，向警予被法租界巡捕房逮捕。

　　向警予的被捕，成为当时报纸频频报道的重要新闻。国民党反动派欣喜若狂，多次要求法租界当局将向警予引渡给国民党武汉警察当局。4月12日，二三百名国民党的武装警察，如临大敌，押着向警予从法国巡捕房看守所转至国民党军法处监狱。敌人对向警予进行多次审讯，或伪善地加以劝诫，或杀气腾腾地威胁。向警予坚贞不屈，敌人无计可施，十分狼狈。

　　向警予被捕后，中共中央和蔡和森在上海得知这个不幸消息，曾竭力营救而无果。几个留法女同学到监狱探望，对她的生死很关心，向警予若无其事，冷静地回答说：“死算什么，我早决定必死，为主义牺牲，我视死如归”。

　　敌人用尽了一切手段，都不能动摇向警予的坚定信念，不能从她口中得到党的任何机密。反动派决定选择“五一”这个工人阶级的节日杀害向警予，妄图“杀一儆百”。

　　5月1日这一天，国民党武汉警察宣布全城，所有商店被迫关上店门。去刑场的路上，警察和宪兵严密警戒，人们像潮水般从四面八方涌来。向警予一边高声向群众演说，一边高唱《国际歌》，高呼“打倒帝国主义！”“打倒国民党反动派！”“中国共产党万岁！”的口号。

　　宪兵们凶狠地殴打她，但她仍然滔滔不绝。敌人往她嘴里塞上石头，用皮带缚住她的双颊。街上的许多人看着哭泣起来，人越来越多，形成了悲壮的送别场面。

　　向警予被押至汉口余记里后面的空坪刑场。她用深情的目光环视周围悲愤的群众，满怀战斗的激情向大家最后告别：

　　“同胞们，我是共产党员，我是向警予！反动派就要杀死我，可是，共产党员是杀不完的。同胞们，起来吧！反动派的日子不会太长了，革命很快就要胜利！”

　　“中国共产党万岁！”向警予话音未落，便壮烈牺牲！

　　当天深夜，老工人、共产党员陈春和冒着生命危险，把向警予的遗体背上小船，掩埋在汉阳龟山下古琴台对面的六角亭边。

　　向警予英勇就义的消息震动了全国。党中央在上海举行了隆重的追悼会。1939年“三八”妇女节，毛泽东在延安发出号召：“要学习大革命时期牺牲了的模范妇女领袖、女共产党员向警予，她为妇女解放，为劳苦大众解放，为共产主义事业奋斗了一生。”

　　忠骨埋荆土英名壮楚天。如今，向警予烈士的纪念墓碑，高高矗立在长江汉水汇合处的龟山峰顶，她的英魂从此长驻于英雄江城。北望长江，浩浩荡荡；昂首长天，莽莽苍苍，都似乎在向这位党的历史上伟大的巾帼英雄致敬。

　　在向警予的故乡湖南溆浦，她亲自创办的“溆浦学堂”已改名为“警予小学”，烈士亲手栽种的大樟树，已是枝繁叶茂，亭亭如盖。

　　向警予短暂而光辉的一生，崇高而壮美，热烈而伟大。她追求真理，勇于探索，不畏任何艰难险阻，始终忠于党和人民的事业。她以崇高的信仰、执着的追求和英勇的担当，书写了一名巾帼英雄灿烂不朽的生命传奇。她的英名和业绩，将千秋万代，为人民永远传诵！

　　来源：《湖北机关党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