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个采访黄继光英雄事迹

吴 鹰

　　1931年3月4日，黄继光出生于四川省中江县兴发乡发财垭（解放后改为中江县通山区石马乡第四村）岔沟西山坡大山深处穷山村的一个贫苦农民家庭。1949年家乡解放后，他参加了农协会、民兵武装队，并两次被评为模范民兵。抗美援朝战争爆发后，招新兵的队伍来到了黄继光的家乡，他第一个报了名，参加了志愿军。1951年7月1日，这批新兵跨过鸭绿江进入战火纷飞的朝鲜战场，由冯玉庆任指导员的这个新兵连被补充到了刚从第五次战役结束后下来开始休整的第15军45师135团2营，黄继光等50多名新兵又随冯玉庆指导员分配到了6连。
　　朝鲜局势进入相持阶段后的1952年3月，志愿军第15军奉命接替26军在“三八线”附近的忠贤山、五圣山、西方山等一线的防务，黄继光随135团进入五圣山防区所属的上甘岭。10月14日，上甘岭战役开始。19日夜，黄继光所在的2营奉命反击占领597.9高地表面阵地之敌。当攻击部队受阻、伤亡较大时，己任营部通讯员的黄继光挺身而出，主动请战，消灭敌人火力点。在战友负伤牺牲、自己所携弹药用光的情况下，他用自己的胸膛堵住了敌人的机枪射孔，为反击部队排除了前进道路上的障碍。6连连长万福来、政治指导员冯玉庆，2营代参谋长张广生随反击部队冲上去后，迅速将黄继光的遗体转移到前沿阵地的坑道内，避免遭到敌人的再次炮轰而受损，并及时用步话机向设在五圣山主峰上的团指挥所作了紧急报告。
　　我当时是15军45师135团五圣山前线指挥所战地宣传干事。20日拂晓，我奉团首长之令，带领团政治处宣传股广东韶关籍的小干事潘涛，在第一时间赶往约4公里之遥的前沿阵地——黄继光牺牲的597.9高地。我们受领任务后，立即跃出团指挥所坑道，跳进交通壕，拼命地往下跑。因为坡度大，速度快，我们不时摔倒，但都不顾疼痛，爬起来继续跑。我俩在0号阵地坑道口见到了三位营连干部，几天来，因为敌人飞机大炮的狂轰滥炸，表面阵地已被击成了碎石尘土，脚陷其中无法并拢，我们举手向三位敬了一个不标准的军礼，我说：“报告三位营连首长，我俩奉团首长之令，赶来采访黄继光英勇献身的事迹，请三位首长如实地介绍。”听取了三位营连干部关于黄继光事迹的介绍后，我们含着满眶的热泪做完记录，脱帽三鞠躬向英雄的遗体告别，又顺路采访了反击部队5连2排排长、湖北籍的共产党员李绪常后返回。潘涛和我前后拉开约10米之遥的安全距离顺交通壕向上猛跑，通过敌人密集炮火封锁线时，我听闻炮声立即卧倒。伏在壕底的我被一个从壕底上坡滚下来的硬物撞击了头部，抬头一看，竟然是被炮弹击中而离体的潘涛的头颅，我立刻昏死过去！
　　当被敌人再度来袭的炮火惊醒后，我紧抱着潘涛的头颅躺在壕底嚎啕大哭。想到还有英雄事迹正等待着紧急上报，我抱着头颅爬到潘涛粉身碎骨的遇难处，找到他已被击烂而染有鲜血的采访记录本，边哭边抓了一把染有鲜血的碎土就地一撒，以表安葬之意。我向其遇难之处致以三鞠躬后，脱下棉上衣，包好潘涛的头颅和一只尚未完全粉碎的右腿，边哭边跑，与敌人封锁线上冰雹般的密集炮火“捉迷藏”，顶着寒风而又汗流浃背地一口气跑回五圣山反斜面半山腰团政治处，请技术书记刘永茂同志帮忙，将潘涛的残缺遗体简易安葬在后山脚獐谷的阵亡将士墓地后，立刻返回团指挥所。我泣不成声地向团首长报告了潘涛不幸牺牲的情况后，接在指挥所坑道里的小会议室向团首长和有关部门的负责同志汇报了对黄继光英雄事迹的采访情况，大家都被感动得流泪，一致认为他是一位值得敬佩的英雄。代政委冯振业当场指示：“小吴，你将黄继光的英雄事迹材料立即整理上报，不得有误！《战斗简讯》也立即刊登，发到前沿阵地和战勤后方，以期鼓舞全体指战员的战斗意志，争取更大的胜利！”
　　作为军办《战场报》、团办《战斗简讯》的特约通讯员，我既要给军、师政治部上报材料，又要给军、团的两报刊报送材料。于是，我立即翻阅潘涛那残缺不全且染满鲜血、字迹模糊的采访记录本，快马加鞭地核对整理妥当，在保存有新兵原始档案的团司令部军务股核实了黄继光的姓名和生平后，于当天就完成了上报任务。第二天，军、团两报刊，师部的号外闪电般地将黄继光的英雄事迹印发到了前沿阵地和战勤后方，对鼓舞部队士气、英勇杀敌起到了很大作用。
　　黄继光牺牲后的第二天傍晚，团后勤处卫生所所属的担架排（因战斗需要扩编为担架连）从前沿阵地坑道内将其遗体抬回五圣山后山脚的獐谷，用多层白布裹体，坟外绘图标号而简葬于阵亡将士墓地。
　　11月5日，135团撤下阵地整休，根据军、师两级政治部的要求，135团政治处宣传股股长姬诚、技术书记刘永茂等对黄继光等12位英雄事迹进一步整理，逐级上报。上报到志愿军总部，彭德怀司令员看到后惊叹不已，即令政治部上报中央军委，建议全国全军大力开展宣传。从此，黄继光的英名不仅在中朝两国家喻户晓，人人皆知，而且通过新闻媒体传到了国外，我军英勇顽强、不怕牺牲的精神震惊了美国朝野。
　　1953年3月30日，15军党委追认黄继光为中国共产党党员，并授予“模范团员”称号。同年4月8日，志愿军总部追授黄继光“特级战斗英雄”称号。同时，技术书记刘永茂接到师政治部电话，总部决定将黄继光遗体用棺木运送回国安葬在沈阳志愿军烈士陵园。
　　在采访和宣传黄继光的英雄事迹方面，团首长认为我有一定的功劳，故荣立三等国际功，获得朝鲜人民军最高统帅部颁发的军功章一枚。这份荣誉也有我的亲密战友潘涛的一半。
　　（来源：《武汉文史资料》2012年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