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体学和王树声的战友情深

陈源 口述 丁逸枫 整理

　　1973年夏季，我接到一项秘密任务：正在北京养病的张体学省长，非常挂念独三师文工团的“小鬼”们，省委派我和另外一名同志赴京汇报。体学省长是我的老领导，1949年6月2日，我和鄂豫公学的同学一起参军时，就是他的兵。

关心下属成长

　　1949年春夏之交，我们鄂豫公学在校长王树声的领导下，从河南省商城县出发，南下至湖北省麻城县。驻扎在麻城阎家河的湖北军区独三师正准备组建文工团，师政治部组织科长苏兢和文工团长肖寒两位同志来我校招兵。同学们闻讯后，纷纷报名参军。

　　经过组织上政审，以及才艺挑选，批准了我和另外8名女生，总共38名鄂豫公学的学生入伍，成为独三师文工团的战士。

　　第二天，独三师师长张体学牵着他的孩子来文工团看望我们这批十六、七岁的新兵。张师长身材魁梧，浓眉大眼，充满青春和朝气，脸上挂着微笑。他给我们作了热情洋溢的讲话，令我们这些新兵印象深刻。

　　7月中旬，我们随师部由阎家河出发，到达罗田县腾家堡，师部在街上，文工团住在文家湾，与师部隔河相望。文家湾依山傍水，湾里还有个大祠堂，我们文工团就在祠堂里吃饭、开会、排练，十分方便。

　　“八一”建军节，我们为部队演出后，文工团的男同志随连队去剿匪，我们16个女同志留在驻地学习、排练新节目。8月8日上午，张师长得到土匪要在当夜来偷袭女同志的情报，为保护我们的安全，他让通讯员来把我们接到师部附近的群众家里。为此，我们很受感动，深深体会到党的温暖及师长对我们深切的关爱之情。

　　体学师长对我们文工团的这些“小鬼”们始终关爱有加。1950年春，他被任命为湖北省大冶地委书记兼大冶军分区政治委员，赴任前，还特地打电话给我们文工团的戴队长，说：“你要关心‘小鬼’们的成长，将来部队整编时，你要有计划，分期分批地把有发展前途的同志，送去军队院校读书深造，以利于将他们早日培养成长。”

　　文工团开会时，当队长将这番话转告给我们时，大家心里感到一阵阵地暖意：多好的师长啊，调走了还关心着我们的成长和未来！

　　体学师长始终关心着我们文工团的这些“小鬼”们。哪怕他后来调到湖北省委工作，当了省长以后，也是如此。

　　我从部队转业到地方后，因为工作关系，偶尔能见到体学省长。在谈完工作后，他总会关心地问我，是否知道文工团的那些同志们的情况，我都如实汇报。

病中得见毛主席

　　不幸的是，1972年，体学省长被医院确诊患了肺癌，但他没有住院治疗，而是加快了工作节奏，想把自己建设湖北的设想都实现。1973年5月，他到北京检查时，癌细胞已经扩散，他不得不留在北京医治。

　　7月下旬的一天，当我和文工团的另外一位战友耿金源，一起踏上赴京的列车时，才发现车厢里，多是湖北省委的领导同志，表情都很凝重。上车前，因为有纪律，不得随意交谈。所以，车厢里很安静。一路上，我都忐忑不安，不知道体学省长的病情如何。想必，那些省委领导们也是在担心体学省长的病情吧。第二天，列车到达北京，一辆中巴车将我们送到东城区的北总布胡同。原来，体学省长并没有住在医院，而是住在这里。

　　后来，我才知道，体学省长在医院检查时，发现体内的癌细胞已经扩散后，中央安排他住中国人民解放军总医院接受治疗。总医院原是301医院，是中央的重要保健基地。但体学省长拒绝了中央的好意。他对自己的老上级、时任国务院副总理的李先念同志说，既然自己时日无多，就不要再花国家的钱，做无效的治疗了。把钱省下来，投入到国家的建设上，比花在给自己治病上更有意义。李先念副总理含泪点头，经报请中央同意后，将体学省长安置在北总布胡同的四合院里静养。那两个月里，李先念每个星期都会来探望一次，了解他的病情，关心大家的生活。

　　当天，湖北省委来探望体学省长的领导们，陆续离开了。我和耿金源则留了下来，和医疗组的保健医生吴映泉住在一起。

　　见到体学省长的那一刻，我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曾经身体那么魁梧、精神气十足的老师长，会如此衰弱。他躺在客厅中间的一张长沙发上，肚子鼓得很高：癌细胞扩散，他的肝、胃，都出现了问题。

　　尽管身体虚弱，但见到我们，老师长浮肿的脸上出现了笑容。他微抬起手，向我们示意，不要拘束。我坐在他近旁的沙发上，把自己知道的一些老战友的情况，讲给省长听。没多久，老师长就有些倦意，微微地闭上眼睛。值班的保健医生示意我安静，我停下来，正准备离开时，老师长又睁开眼，对我说：“你们不要走，留下来。”

　　这一留，我们就在院里住了下来，承担一些力所能及的工作，一直到送走老师长。晚饭后，只要老师长精神稍好些，他就会找我们谈心。

　　8月中旬，当体学省长又一次大出血，向中央汇报病危后，周恩来总理再次来探望他。

　　在北京的几个月里，这是周总理第三次看望体学省长。总理问他：“你一辈子爱党爱民，有什么要求吗？”体学省长摇头，“没什么要求，只希望能看到毛主席，就满足了。”

　　总理了然地点头。当时，在北京住院治疗的省部级军政领导有200多位，大家对党中央、毛主席都怀着深厚的感情，都希望能见到主席。

　　周总理离开时，嘱咐医务工作人员，一定要照顾好老师长，保证他能参加即将召开的党的第十次代表大会。

　　那一阵，体学省长的精神头很好，他微微笑着对我们说：“我要和病魔作斗争，一定要坚持到能见到毛主席！”

　　在北京养病期间，老师长曾向李先念副总理念叨过，如果能见到毛主席，死也瞑目了。

　　现在终于有了能见到毛主席的确切消息，老师长非常高兴，他配合着保健医生的治疗，也按医嘱尽力吃些有营养的食物，补充能量，希望能以最好的精神面貌出席大会。

　　长期卧床的老师长要出门开会，可他的已经全身浮肿，就连脚也肿得变形，原先的鞋子根本无法穿上脚。我比照着他脚的尺寸，自己纳鞋底、鞋面，为老师长赶制出一双超大号的布鞋。

　　1973年8月24日，党的第十次代表大会在北京人民大会堂召开，体学省长是大会主席团成员。会议开幕前，中央派来专车来接老师长。上车时，他穿着我做的布鞋，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微笑着向我点头示意，我想，老师长是在告诉我，鞋很合脚吧。

　　按照老师长的身体情况，他根本就没有办法能支撑到会议全程。两个小时左右，专车又将他送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