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奇才将军参军记

孟晓慧

　　1930年8月，大别山南端的湖北省黄安县四处洋溢着桂花的香馨。倒水河畔一片青山绿水，两岸梯田成熟的稻谷沉甸甸、金灿灿，正是苏区人民忙着收割的季节。
　　在离县城20余里的独山寨下，几个青年小伙子象比赛似的奔跑在山间小道上。跑在最前边的是一位浓眉大眼、五官端正的小个子。一件灰白色的衣衫不很合身，那是他父亲穿过后给他的，因为太长，他将下端撩起卷在胸前，里面露出一条长裤不象长裤、短裤不象短裤的裤子，脚上光着脚丫。尽管山路荆棘丛生，石尖扎脚，一双脚板仍象抹了油似的跑得飞快。他就是高桥区李家田村的儿童团员胡双财（后改名为胡奇才）。
　　胡奇才跑过蜿蜒起伏的山路，冲上一条平坦的人行大道，路旁不少村民还在收割稻谷。他顾不得与村民们打招呼，仍一个劲地往前跑。突然听见一声喊叫：“这么起劲往哪里跑？”胡奇才一怔，停住脚步一看，没想到与自己的父亲撞了个满怀。
　　自从乡苏维埃政府成立后，胡奇才也忙了起来，他把村里的儿童团员组织在一起，每天在村后一座名叫独山寨的大山顶上站岗放哨。山头竖起一根旗杆，如果发现敌人来苏区骚扰，他们就把杆子倒下，村民们得知消息便迅速疏散，当地人把这叫做“跑反”。敌人走了，山头上立即竖起旗杆，农民们就安心的干自己的农活。
　　这天，胡奇才与他的伙伴们照常在山上站岗，忽见儿童团大队长樊盛贵急匆匆地赶上山来，他一边喘气，一边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大家。胡奇才性子急，一步跨到他的跟前催问：“是什么好消息？快说！”樊队长说：“你们不是盼望能参加红军吗？现在有机会了，今天我在乡里参加了扩红动员会，上级说要保卫苏维埃，光靠儿童团、赤卫军这些地方武装不够，要迅速扩大红军，才能保卫根据地。现在我宣布，谁愿意参加红军，立即报名，然后再去乡苏维埃政府参加挑选。”胡奇才听说有机会参加红军，立刻浑身热血沸腾，激动不已。
　　参加红军是胡奇才日思夜想的愿望。他多次向队长要求过，只是年龄小上级没批准。他最初蒙发参军的意念是从他亲眼见到敌人把他的启蒙老师、共产党员张楚峰杀害开始的。那天，他在山上放牛，见敌人把戴着沉重脚镣手铐的张老师押上山顶，审问党组织的活动经费藏在哪里，领导人是谁。张老师咬紧牙关，一个字也没有吐露。敌人气急败坏，要他跪在地上，他昂首挺立就是不跪。残酷的敌人将他的双脚脚筋割断，最后活埋。胡奇才在山上目睹这一幕，牙齿咬得格格响，发誓长大后，一定要参军拿枪为张老师报仇。不久，他的两个堂兄也相继被敌人杀害，使他参加红军报仇的愿望更加迫切了。这一天终于等到了，他高兴得跳了起来，第一个抢先说：“我报名！”在他的带动下，同村的胡友仁、胡绍志等也跟着报了名，这才飞速往乡苏维埃政府跑去。
　　胡奇才本想将参军的打算瞒住父亲，来个先斩后奏，等挑选上了，参加了红军队伍后再告诉父亲，没想到眼前被父亲挡住了去路。为了顺利通过父亲的盘问，胡奇才含糊地回答说：“到别处去！”细心的父亲见他神情有点慌张，更加追问不休，一定要他讲清楚到底去哪儿？胡奇才只好如实回答：“去参加红军！”他父亲听了这一回答，急忙丢掉手中的农具，坐在田埂上抽烟思索起来。他心里十分矛盾：让他去吧，家里怎么办？祖父年老体弱，大儿子有病，两个女儿还小，平时不说，跑起反来自己招架不住。不让他去，留在家里又能怎样呢？不是饿死，就象两个侄子那样被国民党害死。思来想去认为留下凶多吉少……。
　　胡奇才见父亲沉思不语，便朝父亲看了一眼。此刻，他发现父亲老了，黑瘦的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原本结实的腰板变得有些弯曲。看着，看着，他的心不禁一阵心酸。自打母亲去世后，他父亲又当爹又当娘，白天干着繁重的农活，晚上还要为儿女们做鞋做袜，全家六口，全靠父亲一人支撑。自己已经长大了，如不走，应该成为父亲的帮手。可他太羡慕参加红军了，只有参加红军才能消灭敌人，为穷人出气。想到这里，他壮着胆子对父亲说：“爸，你不是常说要感谢共产党吗？共产党现在要扩大红军，为的还是穷人哩！”这一提醒，父亲激动地说：“是呀，要不是共产党救我，今天哪能来收稻谷？早没命了。”那是二个月前，国民党夏斗寅第三师一个连驻在村里烧杀抢掠，将胡奇才家中的衣物床被洗劫一空，最要紧的是他祖父为别人加工的银首饰被抢走，这可是赔不起的。他的父亲豁出命来抓住国民党兵不放，质问他们讲不讲理。匪兵们不但不讲理，还把他父亲捆绑到杨二港，将他吊在一棵树上，用皮鞭抽打。要不是共产党员王秀松派赤卫军把他救了出来，他是不可能活着回来的。胡奇才见往事打动了父亲，趁势对父亲说：“我是响应共产党号召，才去报名参军的，只有红军队伍扩大了，才能把反动派统统消灭，穷人才有出头之日。”父亲觉得儿子说得很有道理，也知道儿子参军的迫切心情，他决定把家中的一切困难担当起来，支持儿子参加红军。于是，他站起身来，收起了烟袋，摸了摸胡奇才的头，坚定地说：“去吧！你放心，只要我在家里人是饿不死的。”胡奇才听到“去吧”二字，没听完父亲后面的话，便抬起一双赤脚，象离弦的箭向乡苏维埃政府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