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念在白果树湾当“舅公”的故事

　　
　　云  力

　　1988年4月19日，时任全国政协主席的李先念在湖北省有关领导的陪同下，回到他当年曾战斗过的地方——湖北大悟县的白果树湾视察。车刚到村头，白果树湾的人们便围了上来，一个个想看一看曾经在这个村子里指挥过千军万马的新四军五师的老师长。
　　“以前刘少卿参谋长住的那家的三婆还在吗？她有一个哑巴儿子和叫杨幺的儿媳妇。”在与人们的交谈中，李先念问起了三婆的一家。
　　“三婆已经过世好多年了，这位就是她的儿媳妇杨幺。”六十多岁的严三姑接过李主席的问话，边说边从人群中把杨幺拉到李先念的面前。
　　“啊，你是哑巴的夫人，这就对了。当年，哑巴的新娘子是很漂亮的呀！”
　　“您记得吧？我过门时还是骑您的枣红马过来的。那晚闹洞房，我送茶给您喝，您问我怎么称呼您，我说叫舅舅，当时，您还说我坏呢！”杨幺激动地对李先念说道。
　　那是1942年一个大雪天的早晨，李先念同往常一样，牵出枣红马，跨上坐骑，朝白果树湾右边的木子潭村走去。
　　忽然，一个戴着“狗钻洞”帽子的人摇摇晃晃来到马前，扑腾一下子就跪在雪地上。
　　李先念急忙下马，弯腰扶起跪在雪地上的人，并用手撩起那个“狗钻洞”的帽子。
　　“是你！哑巴。怎么啦？病了？”李先念见是白果树湾三婆家的哑巴儿子，便招呼警卫员帮忙，把哑巴扶上马背。
　　“啊，啊，啊……”哑巴一个劲地叫着，就是不肯坐在马背上。
　　“听我的，大冷天，我送你回家，别动，啊，一会儿就到家了。”李先念一手按住哑巴温和地打着手势，叫哑巴别下来。
　　三婆见李先念用马把儿子送回家，心里非常感激。她笑着对李先念说：“师长，让哑巴骑你的马，太折杀他了。”
　　“那里话。三婆呀，大雪天外面冷，别让哑巴大清早就到外边去，小心冻出病来。”李先念十分关心地说。
　　“师长呀，你不晓得，今天是哑巴的大喜日子，可他福气不好，遇上这么个鬼天气。他一大早出去找花轿接媳妇，可抬轿的人说大雪封了山，空手走路就滑，别人不愿干。我们这里的规矩，定下的日子改不得，你看这咋办呀，真是愁死人啦！”三婆把李先念不当外人，为难地诉说着。
　　“原来是这么回事，难怪哑巴跪在我的马前。三婆，这样吧，没有轿子，就用我的马把新媳妇接回，您看行不行？”李先念恳切地说。
　　“唉呀，不行，不行，你工作这么忙，事又多，哪能用你的马，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三婆摆着双手，一个劲地推辞。
　　“别推辞了，我们有困难的时候，你们给了很多帮助。今天的事，我们理应帮忙。在特殊情况下，借用一次我的马，又有什么关系呢？”李先念劝慰了三婆几句，转身吩咐警卫员：“快让他们牵上我的马，把哑巴的媳妇接回来，不能耽误他们的大喜事。”
　　村里的一群青年小伙子牵着李师长的枣红马，翻山越岭，来到杨家湾娶新媳妇。新媳妇杨幺的父母听说是用李师长的坐骑来接姑娘，老俩口顿时乐得眼睛鼻子搬了家。全村的大人、小孩送杨幺的那个场面，比别人用花轿接亲更热闹。这天下午，新娘子杨幺骑着李师长的枣红马，后面紧跟着吹唢呐打花鼓的一群年轻人，热热闹闹地回到白果树湾，整个村子沉浸在一片锣鼓、鞭炮和吆喝声中。
　　晚上，李先念处理完公务后，叫警卫员把管理科科长找来，他问管理科长：“前几天美国飞行员带来的降落伞还有没有？”
　　“有！”
　　“好，那就撕一块给三婆的新媳妇送去，让她做一件衣服，留个纪念。”
　　“中，那太好了，首长用美国的降落伞送礼，真高级！”河南籍的管理科长高兴地说。
　　“那好，我们带上布料，一块去三婆家看看人家闹洞房。”
　　“首长……”警卫员有些担心，他觉得李师长这些日子白天东奔西走跑了好几个山村，爬山越岭累得够呛。他想让首长多休息一下，但又不好说出口，便吞吞吐吐想说又说不出。
　　“小家伙，别说了，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走，一块去，多好的机会，几个村子里的人都会来，这是一个不发通知的群众会，再累也要去看看大家。我们不是常说要联系群众，与民同乐吗？闹洞房也是农民的娱乐活动之一，我们到那里去与群众一起开心开心，说几句笑话，打几个哈哈，不也轻松了自己的脑筋吗？”李先念的几句话说得警卫员心悦诚服，便高兴地同首长一起，朝三婆家走去。
　　走进三婆的家，只见闹洞房的人把屋子挤得水泄不通。男男女女的大人、小孩，有的要新郎官哑巴倒茶，有的要新娘子杨幺念“四句”，人们推来挤去，吵吵嚷嚷，热闹非凡。
　　“三婆，恭喜恭喜，大家闹洞房这么高兴，我们也来凑凑热闹。”李先念一进门，就拉着三婆的手，为她儿子的大喜日子表示祝贺。
　　“咳哟，师长也来闹洞房呀，看，我们的新娘子多有福气啊！”
　　“就是啰，新娘子还是坐的李师长的坐骑过门的，你们没赶上吧！哈哈！”
　　“快点，新娘子该给师长上茶呀！”
　　“对，要新郎新娘抬着上茶！”
　　闹洞房的人们不停地叫喊着，一个个象吃了蜜桃似的，笑得嘴都合不拢。
　　新娘杨幺是个很机灵的姑娘，她见李师长来了，便立即拉着哑巴，捧着糖和烟，两人合手抬着一杯茶，送到李师长的面前。
　　“啊，师长喝茶要念‘四言八句’呀！”不知谁喊了一声，人们都跟着助威。
　　“噢，四言八句我不念了，按我们的纪律，不能抽群众的烟，既然新郎新娘赏脸，茶我接了。不过，按这里的规矩，新娘三天无大小，送茶要叫人，新娘今天怎么叫我呢？”李先念双手接过茶，笑着对新娘说。
　　“叫舅舅。”杨幺腼腆一笑，脱口而出。
　　“啊，师长上当了！哈哈……”
　　闹洞房的人们个个哈哈大笑，认为新娘杨幺胆子大，反应快，还竟敢占李先念的便宜。
　　按当地的风俗，做别人的舅公是上当的，当别人的姑父是占便宜的。当时，李先念也的确感到上了当，就笑着对杨幺说：
　　“你好坏啰！以后只能叫师长。”
　　其实，新娘子杨幺是个有心人。白天骑师长的马过门来已感激不尽，现在师长又赏光来闹洞房，哪里敢对师长无礼。因为杨幺的妈妈也姓李，随妈妈的姓氏叫师长一声舅舅，的确合情合理。

　　原载《党史天地》2000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