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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克诚回忆里的长征——生生死死战未休

发布日期: 2016-12-26 来源:

萨 苏

  1934年12月1日黄昏,冬季的湘江如一条带子从广西界首的山脚下蜿蜒而下,却比往日多了一点异样——平时澄清的江水变成了红色,不时有人和马的尸体、各种辎重从上游被冲下来,滚滚而下。
  江边的山麓上,有一片已经千疮百孔的阵地。炮弹剖开地表,把苍翠的山峦变成了灰黑色,已经弹尽力竭的红军指战员仍在这里拼死坚守。而就在这片阵地上,战斗间歇中一场激烈的争论正在两名红军将领之间进行。这两名将领,便是红三军团第四师师长张宗逊和政委黄克诚。
  他们争论的焦点是——现在部队何去何从,要不要撤。
  张宗逊认为,上级的命令是固守此地,没有新的命令下来之前,我们必须在这里坚持下去。而黄克诚的见解是,我师任务为掩护中央纵队渡过湘江,12月1日下午,中央纵队从界首渡口完成了渡江,任务已经达成,因此不应该继续滞留此地,必须尽快撤离。
  周围敌情险恶,作为一名优秀的军人,张宗逊也嗅出了空气中危险的味道,甚至他感到,上级可能并非没有新的命令,而是由于战况险恶,通信人员未能抵达一线阵地。但第五次反“围剿”作战中,红军军事顾问、共产国际代表李德的那一套呆板的战术一向要求红军不惜代价,死打硬拼,给一线指挥官的自主权越来越小,稍有异议就会被扣上“右倾”“动摇”的帽子。所以,张宗逊对此时是否撤退难以下定决心。以他刚烈的性格,宁可战死沙场,也绝不能被扣上这样的帽子。
  在红军部队中,政委有最后的决定权。关键时刻,深知张宗逊性格的黄克诚摘下了自己那副深度近视镜,说道:“你迅速指挥部队撤离,去追赶主力,一切由我负全部责任。”黄克诚通过行使这一权力,把责任揽到了自己的身上,使第四师得以避免被歼灭的危险。不久,在龙胜县境内的两河口阻击战中,黄克诚再次行使这一权力,并让师政治部主任张爱萍带领一支部队先撤走,交替掩护师主力撤出战斗。
  事实证明这两次的决策十分果断正确,湘江战役中,在另一翼阵地上执行断后阻击任务的红三十四师因为后撤得稍缓,遭蒋军合围而全军覆没,师长陈树湘重伤而死。在两河口,白军两个主力师和一个主力旅已经如两把大钳子剪向红四师的两翼,却因其及时撤离而扑了个空。
  几十年后我们追寻湘江血战的痕迹,不禁被黄克诚敏锐的战场感觉所折服。同时,也会感到他当初下定决心时心中的痛切——他再也不愿失去一个搭档了。
  在此前的1年时间里,担任红四师政委的黄克诚已经换了3个搭档。
  第一个搭档是张锡龙。1933年12月,刚到第四师仅半个月的黄克诚参加了黎川以南的团村战役。此战红三军团歼灭敌军一个师,但却失去了师长张锡龙。黄克诚在回忆录中写道:“我和张锡龙来到阵地前沿察看地形,选择攻击地点。在我们侧面不到1000米的一座山头上,驻有一股敌人,但我们当时并没有发觉。我们两个人举着望远镜看地形,又是站在高处,过于暴露,被侧面山上的那股敌人发现了。敌人用机枪对准我们扫过来,一颗子弹正打中了张锡龙的头部,子弹从张锡龙的头部穿出之后,又打掉了我的眼镜。眼镜一掉,我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我赶忙蹲下身去摸眼镜,手刚触摸到眼镜,还没等拣起来,就听到张锡龙在一旁发出呼噜呼噜的声响。我拣起眼镜一看,已被子弹打坏,忙掏出身上的一副备用的眼镜戴上,定眼一看,张锡龙已牺牲了。”
  第二个搭档是师长洪超。1934年10月,中央红军开始长征时,第四师担任红三军团的先头部队。黄克诚和洪超率第四师离开于都后,奉命向南疾进,在信丰一线苦斗陈济棠部,将其击溃,于10月21日突破了敌人设置的第一道封锁线,但洪超不幸于此役牺牲。
  张宗逊是黄克诚在第四师的第三个搭档。一年之内三易师长,充分说明了长征开始前后革命斗争的惨烈。
  黄克诚走过的长征路线,是长征最典型的路线,即从江西出发,渡过湘江到达遵义,四渡赤水,巧渡金沙江,穿越彝族区,强渡大渡河,飞夺泸定桥,而后翻越雪山,穿过草地,到达陕北与红十五军团在吴起镇会合。几乎长征中每一个重要的场景,他都曾经历。但是在其回忆录中,却很少有对这些大场面的回顾,而更多的是对一个个战友的追忆。
  就在红军大战娄山关之际,黄克诚的战友——第十二团政治委员钟赤兵和参谋长孔权身负重伤。两人都是腿部中弹,骨头被打断,因为伤势严重,只能截肢。然而,这种艰苦的条件下,医生认为不具备手术条件。按照规定,卫生部门决定将一批不能随军一起行动的重伤员就地寄养,其中便包括了钟赤兵和孔权。此时,四面皆敌,红军的伤员常常面临悲惨的命运,大家对他们的安全都很担心。
  钟赤兵性格刚烈,说什么也不肯留下来,谁劝要和谁拼命。黄克诚回忆,钟赤兵在没有麻药的情况下,硬是咬紧牙关锯掉了一条腿,而且因为感染,先后竟锯了3次。最终,战友们决定将他抬在担架上一起走。
  受了这样重的伤,钟赤兵却创造了奇迹。黄克诚看到,由于年轻且身体强壮,钟赤兵恢复得很快,不久竟然可以骑马,一条腿翻上翻下,跳跃自如,一直坚持长征到达陕北。1955年,钟赤兵被授予中将军衔。
  孔权因为伤势太重,被迫留下,和部队失去了联系。黄克诚等人都以为他牺牲了,没想到建国后却接到了这位老战士的来信。后来,当年的红军战将成了遵义纪念馆的第一任馆长,在那里陪伴着逝去的战友,向人们宣讲他们的事迹。
  其实,黄克诚自己也在长征中经历了一次又一次危难。
  1935年2月28日,国民党军对攻占遵义的红军发起猛攻,黄克诚率已经被缩编为红军第十团的红四师死守城郊制高点老鸦山,以2500余人的部队与周浑元、吴奇伟纵队苦战。激斗中,张宗逊再次负伤,参谋长钟伟剑战死,黄克诚亲自指挥一挺重机枪与敌死战。幸好,陈赓率领干部团及时赶到,配合红一军团包抄敌后,打垮了敌军。敌人被一直追到乌江边,被俘的就有3000多人。
  会理会议后,因敢提意见遭到误解的黄克诚调任侦察科长。黄克诚这个侦察科长,当得异常辛苦,经常遇到险情。有一次搞侦察时,高度近视的他竟然误入了敌人的机枪阵地,遭到敌军扫射,差一点被敌人打死。但后来,他却不经意地回忆说:“敌人好几挺机枪一齐冲我开火,居然都没有打中,我还是活着回来了。”
  长征是一段异常艰苦的征程,很多时候战友之间的一点相互支撑,会变得弥足珍贵,成为生命的支撑点。
  过草地的时候,部队断粮了,饥寒交迫的黄克诚发现前面有一个人拄着木棍,步履蹒跚。黄克诚赶上前去一看,原来是原红三军团后方留守处主任张平凯。张平凯告诉黄克诚,自己因为有病,掉队了。
  草地行军十分艰难,今天掉队,明天便意味着可能失去生命。黄克诚看到老战友的样子,马上派人找来卫生员给张平凯看病,并对他说:“今天已经这么晚了,你先在我这里住一晚上,明天再追赶队伍。”
  黄克诚此时也在挨饿,但他的干粮袋里还有一块珍藏很久一直舍不得吃的獾子肉。他把肉拿出来,加上点豆子,让人给张平凯煮了吃。张平凯很过意不去,因为他知道,在这松潘草地上根本搞不到粮食,没有谁能吃饱肚子。他对黄克诚说:“把你的粮食吃了,你该饿肚皮了。”黄克诚一边让人端给他吃,一边和他聊起来1932年两人并肩作战时的事情。不知不觉,两人仿佛忘记了饥饿,开始憧憬充满希望的明天。
  两个人和战友们相互扶持着,果然走出了那片吞噬了无数红军战士的险恶之地。黄克诚胜利走完了长征,并很快被任命为红军总政治部组织部部长,开始了新的战斗历程。
  黄克诚回忆长征到达陕北根据地的一幕,是在1935年10月19日。这一天,他们到达了陕北革命根据地吴起镇。
  看到陕北红军张贴的标语和苏维埃的布告时,黄克诚感到十分亲切、兴奋。然而,战斗一直进行到了最后一刻。就在吴起镇,敌一支骑兵跟踪而来,虽遭到红军迎头痛击,被击溃逃走,但第十团团长黄珍于此役牺牲。黄克诚在回忆录中写道:“中央红军主力历时一年,纵横十一个省,行程二万五千里的长征,宣告胜利结束。此时中央红军主力只剩下六千多人。”
  这些珍贵的种子不断发展壮大,在十几年后,建立了新中国,这正是他们那些倒在长征途中的战友们心中的梦想。
  ( 选自2016年11月11日《解放军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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