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少胜多，全歼日军的小王庄之战

　　1940年5月，张自忠将军的三十三集团军正在襄枣宜与日军鏖战。我当时在国民党九十二军一四二师四五二团七连任副连长。一天，我部正在河南与湖北交界的唐河县南集结待命，突然从枣阳来了三个年轻农民，他们愤怒地向我们哭诉了日本鬼子在枣阳烧杀劫掠，奸淫妇女的罪行。原来，他们是枣阳城西八里小王庄的村民，因该村紧靠襄（阳）花（园）公路，扼枣阳到襄阳的西大门，战略位置十分重要。因此，鬼子一进入枣阳，就派出一个中队120多人进驻该村，修碉堡，挖堑壕，架设铁丝网，设立据点。白天，他们到周围村子祸害百姓，晚上龟缩到据点内，扰得百姓鸡犬不宁，苦不堪言。老百姓对鬼子恨之入骨，要求我们派兵去消灭这股鬼子，为民除害。
　　听了他们的述说，我军官兵个个摩拳擦掌，义愤填膺。团长陈锐霆（中共地下党员，解放战争中曾指挥炮兵击伤英国军舰“紫石英号”，解放后先后担任中国人民解放军炮兵副司令员、五机部长、全国政协常委）经过认真分析后认为，小王庄离枣阳县城较远，四周又无其它据点，孤立无援，敌骄横麻痹，防守松懈，虽有碉堡、堑壕、铁丝网做依托，但组织突袭定能获胜。遂决定派出一支轻骑兵，以突然袭击的方式，出其不意地消灭这股敌人，拔掉襄花公路上的钉子，解救当地群众。于是确定从所属每连抽10名精悍人员，从三个营抽三名排长，连同我共104人，组成“先死队”，由我任队长。先死队除三名排长和我各带一只手枪外，其余每人只带四枚手榴弹和一把大刀片。队里另配两门“57”战防炮，两门“82”迫击炮和数挺轻机枪。一切准备就绪，5月12日傍晚，在三位枣阳老乡带领下，我们连夜急行军70多华里，于第二天凌晨赶到小王庄。
　　此时正值初夏，小麦即将成熟。我们猫着腰乘夜色迅速在齐人深的麦地里穿行，神不知鬼不觉的接近村庄，根据老乡的指点，悄悄地摸到堑壕边。借着朦胧的月光，炮手们测好距离，把“57”战防炮和“82”迫击炮分别对准村中的碉堡和敌中队部所在的院子。其他队员正准备向村内运动，突然，“哒、哒、哒……”敌碉堡内的重机枪响了起来。我们以为被鬼子发觉，立即卧倒，准备战斗。不料，敌人打了一阵子又停止了射击。从射击的盲目性来看，这可能是敌夜间的例行扫射，虚张声势，并不是发现了我们。于是，各战斗小组根据事前的计划，分别从三个地方剪断铁丝网，摸进村庄，进入自己的位置，选好地形，架好机枪，准备战斗。
　　拂晓，部队向敌发起攻击。“咣，咣，咣”，两门“57”战防炮从不同角度同时向敌碉堡轰去。在一片闪闪的火光和“隆隆”的爆炸声中，这个对我威胁最大的火力点顷刻被摧毁，碉堡内的敌人也随着尘土硝烟一起上了西天。几乎在同时，“82”迫击炮弹也在敌群中开了花，“咣，咣，咣”，几声震耳的爆响，炸得鬼子晕头转向，血肉横飞。这猝不及防的袭击使鬼子顿时慌了手脚，乱作一团，有的连衣服都顾不得穿，光着身子四处乱窜。
　　但鬼子毕竟是训练有素的正规军，一阵惊恐慌乱之后，清醒过来的敌人又迅速组织起来，用十几匹战马做掩护，端着枪，跟在战马的后边，嚎叫着向村外冲来。“哒，哒，哒” ……我们放过战马，集中所有机枪，一起向敌人猛扫过去，一串串追魂夺命的子弹暴风雨般的射向敌群，冲在最前排的鬼子应声倒了下去。余下的鬼子被打得惊惶失措，立即伏在地上，向我还击。乘鬼子惊魂未定，我命令大家投出一排手榴弹。爆炸声中，又一批鬼子见了阎王。借着手榴弹爆炸的烟雾，我们迅速出击，“冲啊！”“杀呀！”先死队员个个像下山的猛虎，奋不顾身地挥刀向敌人杀去。先死队员王杰，左右开弓，一连砍死了几个鬼子，刀刃砍卷了，他就捡起敌人丢下的三八大盖，和敌人拼起了刺刀，在和鬼子对刺的过程中，不幸被鬼子刺中腹部，血流如注，他不顾伤痛，双手紧紧抓住鬼子的枪，直到鬼子被另一赶过来支援的先死队员砍死。一个年轻的先死队员，迎头碰上一个矮个鬼子，他们刀来枪去，斗成一团，正打得难分难解之时，另一名先死队员赶来助战，矮个鬼子感到身后有人，一扭头，年轻的先死队员乘势一刀，这家伙“嗷”的一声惨叫，一头栽倒在地。
　　这时，整个小王庄硝烟弥漫，刀枪的撞击声、喊杀声和受伤人员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鬼子的尸体和枪支横七竖八，一片狼藉。
　　我刚冲进敌群，一个鬼子军官就挥舞着指挥刀恶狠狠地扑了过来，我一枪将这个鬼子击毙，顺手捡起他的指挥刀，砍向另一个端枪向我刺来的敌人，一个侧劈，拦腰将鬼子砍倒在地。又一个鬼子举枪向我刺来，我闪身躲过鬼子的刺刀，顺势一刀将鬼子的左臂砍断。鬼子疼得“嗷嗷”直叫，弃枪想逃，我纵身一跳，一刀将这个鬼子脑袋削去。凭着小时候练就的武术功底和在黄埔军校学到的劈刀技术，我左砍右劈，前后共击毙砍杀鬼子十三人，直杀得汗流浃背，浑身溅满鲜血。
　　最后，我们把残存的二十几个鬼子逼到村边一口快要干涸的堰塘里。鬼子已成瓮中之鳖，但他们困兽犹斗，进行着拚死的顽抗。战斗进行得异常惨烈，双方都以死相拚，相互搏杀，有的队员甚至战死后还和鬼子尸体紧扣在一起。此时，团长陈锐霆带着大队人马赶来接应。附近部分村民也挥舞着镢头，铁锨和桑叉从四面八方赶来，为我们呐喊助威。先死队员精神大振，一阵穷追猛打，肃清了全部日寇。
　　在打扫战场时，我发现一个腰部受伤的鬼子眼睛还在转动，正准备掏枪击毙他，团长上前阻止，要我把这个鬼子留下。这是我们抓到的唯一俘虏。
　　这一仗前后只用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以104对敌127人，以死伤70多人（三名排长全部阵亡）的代价，毙敌126人，俘虏1人，解救了6名慰安妇，缴获一批武器弹药。此后，鬼子把城周围据点的人马全部撤回城内，再也不敢轻易出城骚扰百姓。
　　在我国抗日战争史上，这一仗虽然规模不大，但它以少胜多，干净利落地全歼了敌人，打出了国威军威，极大的震慑了敌人，鼓舞了抗日军民的人心士气，为我国抗日战争史写下了辉煌的一页。
　　战斗结束后，团长来到一位壮烈牺牲的战士身边，从他身边捡起一把多处缺口、血迹斑斑的大刀，沉重的久久凝视着。他让我拄着带血的指挥刀，站在一堆鬼子尸体旁为我照像。战后，我获得了蒋介石亲自签发的奖状和一枚国民党颁发的“海陆空甲种一级”奖章，获奖金一万元（我没有要），并从中尉副连长破格晋升为少校营长。
　　注：这篇文章是根据原河南省虞城县政协常委、全国“黄埔同学会”会员李省三先生口述整理。李省三，原名李九思，曾在国民党军队服役，后随部起义。
　　（枣阳市史志办：王正咸整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