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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陈士榘留下的财富

发布日期: 2016-12-12 来源:

陈人康

  我的父亲是开国上将陈士榘。父亲用他革命的一生,为我们留下了宝贵的精神财富,这些财富让我们终身受用,并延及子孙。

祖父、父亲两代人参加了推翻两个王朝的革命,留下一部光荣的家史

  我的父亲陈士榘,1909年出生在湖北武昌黄土陂的新军军营,那里是爷爷供职的地方。我的爷爷陈午霆,年轻时候,是孙中山创建的中国同盟会的会员,曾经任湖北新军驻武昌十六协统第三十一标第八工程营管带。在1911年的辛亥革命中,爷爷率部参加了武昌起义,带领工程营打响了推翻清王朝的第一枪。
  我的叔爷爷陈雨苍是留学德国的医学博士,中共地下党员,负责党的秘密电台。我父亲在这位地下党叔叔的引导下,加入了共青团,进入了董必武主办的湖北省共产主义青年团团校对内学生训练班。汪精卫背叛革命后,父亲这批学生兵被编入共产党员卢德铭担任团长的武昌国民政府警卫团,当年9月参加了秋收起义。这支队伍是秋收起义第一团。秋收起义失败以后,父亲跟着毛泽东上了井冈山。
  1928年5月4日,朱毛会师后,父亲所在部队被编为中国工农红军第三十一团。在经历了5次反“围剿”、二万五千里长征、八年抗战、解放战争长达20年的枪林弹雨冲杀后,1949年4月23日那一天,父亲率三野八兵团解放了南京,将红旗插上了“总统府”。从爷爷的新军三十一标到父亲的红军第三十一团,从爷爷的武昌起义第一枪到父亲率兵攻占了国民政府的首都,祖父、父亲两代人参加了推翻中国近代史上两个腐朽王朝的革命。这是半个世纪以来,中华民族为了争取独立、复兴,不屈不挠、前赴后继的伟大历史进程的缩影。
  新中国成立后,我父亲出任了首任工程兵司令。
  工程兵是一个非常艰苦的兵种,父亲不仅自己呕心沥血,勤奋工作,将他的后半辈子献给了工程兵建设,而且还把当时只有16岁的我也送到了工程兵部队,让我到最基层去从事最辛苦、最繁重的工作。开始,我不理解。他就跟我讲述我们家的家族史,说爷爷和他都是工程兵,还说;“工程兵司令的儿子不干工兵谁干工兵?农民的儿子能当工兵,我的儿子也能当工兵。”就这样,我成了我们家族的第三代工兵。
  到部队的第二天,我就参加了部队的施工。当时,没有搅拌机,只能跳进泥浆池里,手工搅拌。一天下来,劳累不说,浑身上下全是水泥、白灰。1970年初,云南曲江发生7.4级地震,震中距部队驻地仅90里,部队奉命抗震救灾。我在震区没日没夜连续干了半个月,在废墟中徒手挖尸体,手磨破了流着血继续挖,那段时间我吃不下饭,睡不好觉。但我牢记着,不能给老陈家丢脸,不能给父亲丢脸,苦活脏活抢着干。
  4年的锤炼,我理解了,父亲是希望我继承我们家族的光荣传统,不要躺在他的功劳簿上吃他的老本,更不要我们以他的权力搞特殊化。我没有辜负父亲的期望,在部队多次被评为“五好战士”,还被选为先进代表到北京出席兵种表彰大会。我的其他兄妹也没有利用父亲的职权去谋官经商,他们都是普通人。父亲让我们明白,他的光荣历史和手中的权力,我们子女只有继承发扬的权利,而没有享受滥用的资格。

为两弹做窝,甘做无名英雄

  1958年,我父亲被任命为特种工程指挥部司令员兼政治委员。同时,中国人民解放军编制序列中增加了“7169部队”。两弹工程解密后,大家都知道了钱学森、邓稼先、陈能宽等从事两弹研制的科学家和试验发射部队,也知道了我军聂荣臻、张爱萍等将帅在两弹工程中作出的重大贡献。但是,到现在大家还不知道的,是为两弹工程“做窝”的10万工程兵将士——代号“7169部队”的特种工程兵。
  那时,我还没上小学,突然有很长时间父亲不知去向。从1958年4月父亲受命开始到1964年原子弹爆炸成功,父亲整整失踪了6年。长大以后,我才慢慢知道了父亲失踪的秘密。1958年4月,上级决定导弹发射试验基地与核试验基地、核弹生产储存基地均由工程兵来负责建设。此时,父亲除担任特种工程指挥部司令员兼政委外,还是特种工程的勘察设计组长,双肩担起了3副沉重的担子。6月,国防部长彭德怀召见父亲,代表中央和军委明确提出:导弹试验靶场一期工程一定要在1959年6月1日完成!父亲他们飞遍大西北,经慎重考虑后,最终选择在酒泉和罗布泊的马兰两块戈壁滩上建设基地,获得中央批准。
  父亲亲率10万官兵来到荒无人烟、飞沙走石的戈壁滩,开始了艰苦的基地建设。父亲形容罗布泊是“风吹石头跑,地上不长草,吃水贵如油,四季穿棉袄”。他和大家一起住土坯房和地窝子,刚进驻时4平米的地窝睡了6个将军。加之正赶上三年经济困难时期,供给严重不足,吃不饱,又缺乏蔬菜,全体官兵靠挖野菜,摘骆驼刺补充。“长须长发,棉絮外露,满面土色,嘴唇干裂,目光执着。”这是当年工程兵的真实写照。父亲在晚年,给我讲了许多关于罗布泊的故事。
  戈壁滩的特产是风沙。风沙大得无法形容,父亲乘坐的吉普车油漆一夜就被风和砂石打磨得精光,车成了铁皮裸车,风挡也成了毛玻璃,人只能放下风挡敞着篷裹着被子坐在车里。最让人难以忍受的是,沙尘暴一来遮天蔽日,你的衣服里、嘴里、耳朵里、鼻孔里全是沙子,沙子无孔不入,以致人睡觉都要带口罩。
  地质队的一位女技术员在帐篷门口看报纸,一阵风把报纸吹跑了。她提着裙子去追,谁也没有想到她再也没有活着回来。
  我父亲还讲过他喝蚊子水的真实故事。在沙漠里,水就是生命。在戈壁滩第一大困难就是缺水,一开始每人每天限量两杯水,所以大家想办法收藏雨雪水,但是雨雪水里蚊子很多。开始,父亲不知底,端起杯子就喝,水到口中,总觉得水里有什么东西,仔细一看,原来杯子里有厚厚的一层蚊子,因为已经煮熟都沉到了水底,但又不好把它捞出来。蚊子太多了,如果把蚊子都捞出来,水就所剩无几了。为了珍惜水,还是连蚊子带水一起往肚子里灌。父亲曾感慨地说道:“长征爬雪山过草地那样艰苦也不曾没有水,现在戈壁滩连水都没得喝。”
  就是在这样艰苦的环境中,从1958年5月到1959年6月,为了赶在苏联撕毁条约之前完成任务,父亲带领建设者们将艰苦置之度外,加班加点,日夜奋战,提前完成了一期工程任务:建起了10万多平米的建筑,兴建了当时亚洲最大的机场,修道路546公里,架设通讯线路1800余公里。1960年9月10日,基地发射了第一枚导弹,工程、设备经受住了实弹考验。酒泉卫星发射中心至今仍在发射使用,进行过数十次核爆试验的马兰基地有浙江省面积那样大,巡逻要靠直升机,现在依然是重要科研试验场所。
  1964年10月16日,父亲在我国第一颗原子弹爆炸成功之后回到北京。在1965年新春联欢会上,毛泽东在人民大会堂接见了解放军高级将领,当他看到我父亲时,就走上前来,一手拉住我父亲的手,一手指着张爱萍将军说:“祝贺你,你们(指工程兵)立了功,他们(指国防科委)出了名;你们做窝(建成的两弹基地),他们下蛋(成功爆炸原子弹),我们中国人说话算数了!你们都立了大功!”这个“大功”,对我父亲和10万特种工程兵来说是最高的褒奖。由于当年高度保密,直到今天,媒体对我父亲和10万特种工程兵也很少报道。他们除了艰苦的付出,既没名也无利,他们是共和国的无名英雄!但父亲不这样想,他在《忆当年》这首诗中这样写道:“战士壮怀凌云志,热血尽洒戈壁滩。化作惊雷震寰宇,春风常度玉门关。”在我们子女的心目中,父亲在大漠黄沙中的苍茫背影是一座永远的丰碑。父亲一生引以自豪的两次伟大艰苦创业(一次从井冈山打到南京总统府、一次创建两弹基地工程),从井冈山精神、长征精神延伸到两弹一星精神的人生轨迹,告诉我什么叫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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