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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战腊子口 我是机枪手

发布日期: 2018-08-28 来源:

口述:何光文 执笔整理:刘邦琨

  聂荣臻元帅在他的回忆录中曾这样描述道:“打天险腊子口是进入甘南的关键性一仗……这一仗是我们报告毛泽东同志,他亲自决定打的……红四团当时决定,正面由杨成武政委指挥,用一个连从正面进攻,夺取木桥,猛攻隘口。另派两个连,由团长黄开湘率领,沿右岸的峭壁迂回到敌人侧后奇袭敌人,达到全歼敌人占领隘口的目的。我们批准了他们的作战方案……如果腊子口打不开,我军往南不好回,往北又出不去,无论军事上政治上,都会处于进退失据的境地。现在好了,腊子口一打开,全盘棋就活了。”
  在《彭德怀自传》中,彭德怀也提到:率后卫三军团通过腊子口时,看到险恶的山峰,感叹道:“第二天经过时,不知昨天红一军团的英雄是怎样爬上这些悬崖峭壁,投掷手榴弹的。被炸死的敌人尸体还血肉模糊地在地上,我军的伤亡不知怎样。”可以想像,当年在腊子口,发生了怎样一场激战。
  我们曾经拜访过当年亲自参加激战腊子口的老红军何光文,亲耳聆听了夺取腊子口的精彩故事。何光文老人虽然年龄大了,可他精神状态非常好,思维也很清晰,讲起话来滔滔不绝。他说:红四团迂回部队由第一营一、二连和侦察连组成。正面强攻部队由第二营担任,六连为主攻连队。我是正面主攻部队战士……

  我是四川通江县两河口人,1932年12月,红四方面军在徐向前、张国焘、陈昌浩的带领下,从鄂豫皖长途征战,经陕西省南部的西乡、镇巴、南郑县进入四川通江县的两河口地区。1933年初,13岁的我与村里的许多年轻人一起报名参加了红军。
  当时由于我年龄小,被编入红军游击队,我们的司令员是袁克福。经过反三路围攻等战斗,我们这支队伍得到了锻炼,大大提高了军事素质,后来划归王维舟率领的红三十三军,被编入九十八师二九四团,团长张初仁,副团长魏大全。1935年春天,我们跟随红四方面军抢渡嘉陵江进入雪山草地去与毛泽东率领的中央红军(注:会师后,中央红军改称红一方面军)会师。
  1935年7月,我们在毛儿盖地区的草地上接到命令,二九四团合并到中央红军红四团去,从此,我们成为红一方面军的战士,在杨成武、黄开湘的带领下成为红一方面军的开路先锋。
  经过艰苦的草地行军,北上至甘肃境内的迭部县。9月14日夜里,我们接毛泽东的命令:3天之内夺取天险腊子口。从接到命令的地方到腊子口有200多里的路程,我们沿着白龙江深山峡谷急速前进,沿途击溃或消灭了前来袭拢的多股藏兵和阻拦我们的国民党甘肃军阀鲁大昌部队,翻山越岭向腊子口进军。

进攻受阻 被迫停止进攻

  当我们行至腊子口附近时,听到枪声越来越密集,看来,先头部队已经和敌人接上火了。此时已是1935年9月16日午后4点钟了。根据团部命令,我们集结在附近一个小树林里待命。
  这时,虽然已连续行军100多公里路,但战士们个个浑身是劲,准备参战,我和几个性子急的战士“提醒”连长杨信义和指导员胡炳云,说:“什么时候上呀?还不上,腊子口上的腊肉给兄弟部队吃了啊!”
  “慌什么?你们以为腊子口就真有腊肉啊?”胡炳云说,“先等团长的命令吧。”
  正在这时,团里传来命令:“连以上干部到团部去开会。”
  胡炳云和杨信义立即赶往团部开会,我们只好在密林里继续待命。
  一会儿,杨信义和胡炳云跑回来传达作战任务——我们红六连担任正面进攻,并把他们带回来的几个机枪手也分到各个排。中央红军里的神枪手赵章成也过来协助夺关。任务艰巨,团政委杨成武还是有些不放心,又亲自来到了我们连检查督导,做战前动员。
  杨信义见到杨成武,说:“嗨,政委,不用动员啦!战士们的那股劲儿,甭说一个腊子口,就是l0个腊子口也能拿下来。”
  胡炳云说:“动员不用了,我们就请政委来给战士们讲讲话吧!”
  于是,我们全连战士随即集合,杨成武往队伍前面一站,大声说:“我们左边有杨土司2万多骑兵,右边有胡宗南主力,但北上抗日,路只有腊子口一条。这里过不去,我们就不能与陕北红军会合,就不能到达抗日前线。”然后,他问:“乌江、大渡河都没有挡住我们,雪山、草地,我们也走过来了,难道我们能让腊子口给挡住吗?”
  “坚决拿下腊子口!”
  “刀山火海也挡不住我们!”
  “请首长考验我们!”
  “好!主攻腊子口交给你们二营红六连,我相信你们一定能拿下这道破关口,消灭守关敌人!”杨成武高兴地说。
  “你们红六连本来就是一支猛虎连!在这次战斗中,一定要发挥猛虎的威力,打得狠,打得准,消灭敌人,用我们的智慧猛打巧取,用政治瓦解与武力攻击相结合的方法,夺取天险腊子口!”听到这话,全连群情激昂,一个个摩拳擦掌。这时胡炳云往队伍前一站,大喊:“立即分头去做准备!”
  下午六点左右,我们遵命进入阵地,将经过一天进攻难以取胜的红二连替换下来。
  腊子口地势非常险要,只一个窄窄的山口子,两边都是悬崖峭壁,周围是高山,无路可通。山口下的两座山峰间有一条流速很急、深不见底的石沙河。河上横架一木桥,把两山连在一起,要过腊子口必经此桥,别无他路。但甘肃军阀鲁大昌在木桥和山口外布置了两个整营的兵力,并在桥边筑了碉堡。桥西是阵地,桥东山坡上也是碉堡。在腊子口后面,就是军火库和粮食库,里面囤积着大批粮弹;在不远的岷州城内驻扎着敌人一个师的主力,随时都可增援腊子口前沿阵地。说实在话,要拿下这样的险要地方,并非一件容易事。
  我们沿着腊子河旁边的沟涧岩石,借助沟里两岸的巨大岩石做掩护,接近腊子口上的木桥。每一个战士身上都挂着几颗手榴弹,背着好几袋子弹,冲锋枪、机枪也子弹满膛,在接近敌人木桥碉堡约100米远的地方,隐蔽下来,做好战斗准备。
  趁着暮色,我看见木桥两头的碉堡和附近几座炮楼里隐隐约约闪现出微弱的灯光,看清楚了碉堡和炮楼上的窗口射口,我知道,每个射口和窗口都架着机枪,正瞄准我们的方向。敌人居高临下,我们稍有失误就可能前功尽弃,伤亡巨大。
  当前面的连队撤下来的时候,杨信义就命令我和其他几名机枪手,分别对准腊子口上的碉堡和暗堡口射击,我们瞄准轮番扫射,子弹像下雨似的倾泻在敌阵地上。
  这时,敌人的一个射击口开始不断地向我们这边扫射,只听得子弹簌簌飞舞的声响,子弹打在岩石上胡乱飞舞,溅起一串串火花。我隐蔽在一块大岩石旁边,子弹贴着我的头顶上飞来飞去,溅起的岩石碎片直砸在我们的身上,钻心地疼痛。我们打了一阵,敌人的炮楼和碉堡却丝毫无损。原来,敌人的碉堡和炮楼都是巨大的岩石做成的,冲锋枪、机枪子弹根本打不穿它,而且从河沟里向上扫射,很难打进敌人的射口。相反,敌人的机枪却异常猛烈地向我方阵地扫射,几个战友被敌人的机枪击中牺牲。
  我不得不停止扫射,咬住牙悄悄地注视着敌人的射击洞口,调准好射程和准心,趁着敌人上子弹的一瞬间,瞄准射口就是一阵扫射,只听见里面传来啊啊的叫声,敌人的这组机枪哑了。可是两三分钟后,凶恶的敌人把手榴弹捆成两三个一捆,使劲地向桥下扔,手榴弹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接连不断地爆炸,火光带着炸碎的岩石碎片四处飞散,卷起冲天的浓烟和火光。我们所有的机枪一直向敌人暗堡口扫射。敌人也很狡猾,一处暗堡被打哑了,隐蔽在其他地方的暗堡又开始向我方猛烈射击,我们被压在沟里岩石下,无法前进。而且敌人接二连三地从各个方向扔出手榴弹,不少红军战士被敌人的手榴弹炸死炸伤,我军损失惨重。
  敌人居高临下,占着有利位置,而我们的许多机枪手打出的子弹都是白费。全军唯一的迫击炮,也很难打准敌人的炮楼和碉堡,几次发射炮弹都没有成功。
  战斗中,六连连续发动了6次冲锋,都被敌人凶猛的炮火压制下来。这时,杨成武指示六连停止进攻,所有战士隐蔽撤退。
  遵照命令,我们从前线秘密撤退下来。
  团首长杨成武和营长张仁初、副营长魏大全、杨信义、胡炳云等首长十分着急,决定采取智取腊子口的办法。杨成武决定组成精干的突击队,采取夜摸、偷袭手段,打他个措手不及。我们在旁边密林里等待着天黑以后,向敌人进攻。

巧计智取 敢死队秘密接近桥头堡

  很快,天完全黑了下来。杨成武直接命令我们悄悄进入作战阵地。胡炳云命令我们几名机枪手,向敌人射击,吸引敌人的注意力,掩护一排战友快速靠近敌人。
  趁着这个机会,杨信义命令一排排长带着30多个勇士,身挂手榴弹,腰别大刀,分两路悄悄地运动到桥边隐蔽起来,待命冲锋。可是狡猾的敌人在我们射击时,躲在工事内不还手,当战士们开始向桥头冲锋时,他们跳了出来,拼命投手榴弹,疯狂反击。因为地形不利,兵力无法展开,红六连几次冲锋都没成功,而且还伤亡10多人。
  “打!不让兔崽子抬头!”胡炳云见冲不上去,红着眼睛命令我们几名机枪手狠命地射击。我端着机枪,扣动扳机,机枪喷射出一串串的火舌,子弹打得阵地上的岩石直冒火星,但仍压不住敌人的火力。进攻十分困难。双方在桥头较量着,时间一分分过去。
  这时,红军大部队正逼近腊子口,毛泽东等一次又一次派人前来了解情况,问突击班现在什么位置?有什么困难?要不要增援?胡炳云和杨信义两人重新调整了火力,组织突击队,再次向敌人发起猛攻,结果,激战到半夜,六连连续冲锋10多次,均未奏效。
  凌晨两点多钟,他们只好再次撤下来休息,准备重新组织进攻。
  炊事员送来了饭,可战士们一口也吃不下。四周黑乎乎的,不见一点光亮,只有河水翻起的浪花闪烁着白光。在黑暗里,胡炳云听到几个战士在低声谈论:
  “敌人对崖路封锁得太严啦!”
  “我看单凭正面猛冲怕不行!”
  战士们的话提醒了胡炳云,他立即和团营首长分析战况,商议对策。
  敌人占据有利地位,居高临下,武器先进,我们强攻不下。目前看来,机枪和冲锋枪发挥不了威力,手榴弹才是发挥作用的最佳武器。但从下面往敌人的炮楼和碉堡里扔手榴弹更不容易。怎么办呢?大家都在思考着这个问题。
  根据侦查的情况,我们发现,敌人的炮楼和碉堡都没有顶盖,如果能够从上面把手榴弹扔下去,炮楼和碉堡里的敌人就必死无疑了。这倒是一个好办法。但是,腊子山壁立千仞,根本上不去,而且,我们的行动完全暴露在敌人的眼皮底下,根本没有办法爬上去。
  最后,决定以少数兵力组织突击队(即敢死队),分两队从腊子口河沟两边行动,利用夜色掩护,沿着河沟两边悬崖,悄悄接近敌人的桥头堡,趁机消灭敌人。
  敢死队很快组织起来,分3个组行动。每个敢死队员都身挂手榴弹,背插大刀和机枪。突击时分两路:一路顺河岸的崖壁前进,准备摸到桥肚底下,攀着桥柱运动到彼岸;另一路分两个组,先运动到桥边,等第一组打响后,另一组再射击,两面夹攻,消灭桥上的敌人,夺取木桥。
  深夜,河水的吼叫声更加震耳。敌人大概以为六连攻了一天加半个夜晚,再也无能为力了,于是都缩到碉堡和工事里打盹去了。正在这时,敢死队员们攀着崖壁上横生的小树,一脚实一脚虚,一步步地向前挪动。浪花溅湿了他们的裤子,汗水浸透了上衣,崖壁上带刺的野草扎破了手和脸。这一切,他们全不理会,一个跟着一个,盯着前方战友围在脖子上的白毛巾,悄悄地向桥下摸去。离桥不远时,“咔嚓”一声,一个战士不小心攀断了一棵小树。众人立刻停了下来,等了一阵,不见敌人的动静,原来是河水的激流声淹没了刚才的响声。勇士们继续往前摸去。第一组的勇士们伸手抓住了桥肚底下的横木,一手倒一手地往对岸运动。忽然,“扑通”一声,一个战士失手掉到河里。由于这次声音比较大,惊动了敌人,桥头堡里的敌人立即用机枪、手榴弹朝桥底下乱射乱扔,直炸得河水“扑扑通通”直响。见行动已经暴露,无法继续前进了,敢死队员只得摸到一块岩石下,暂时隐伏下来,待机行动。
  胡炳云听见枪声,立即带领一排的10个战士,趁敌人只顾朝桥下射击的机会,冲到桥边,向敌人扔过去一排手榴弹。可是由于距离远,还没投进敌碉堡,手榴弹就爆炸了。敌人发觉红军已经摸到桥底下的河沟里,就朝崖壁底下投弹反击。勇士们沉着应战,手疾眼快,捡起敌人投下来未及炸响的手榴弹,又投向敌堡内,有的在碉堡外爆炸,把敌人吓得半死;来不及捡在手的,就势一脚踢到河水里,炸起一团团的浪花……六连突击队的夜摸、偷袭行动,搅得敌人彻夜不能安稳,既消耗了敌人,也迷惑、麻痹和牵制了敌人。
  尽管我们采取了这样的方式与敌人作战,敌人的炮楼和碉堡还是十分坚固,很难被摧毁。敌人的反击更加凶猛,敢死队夺桥再次陷入困局,大家在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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