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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雪山,那草地:父母的长征路

发布日期: 2019-09-10 来源:

翁翼中

  我的父亲翁祥初和母亲朱世清都是长征亲历者。依靠着坚定的革命理想和信念,他们拖着虚弱的病体支撑着走完了长征的全程。同样,在日后的路上,这样的信念伴随他们终身,成为指路明灯。
  二老生前经常在家里给我们讲述长征往事,可以说,我是一路听着长征史长大的,从小学一直听到了大学,直到参加工作。不过,有的事,我父亲却很少提到。比如外界熟知的“泪洒湘江”的事,我是偶尔才听到的……
  上个世纪70年代末的一天,王耀南将军来到我家,他是为写回忆录专程前来的。在王耀南面前,父亲母亲两位老人缓缓道来,共同回忆了他们过湘江的经历……事后,我曾问父亲:“我怎么没听您说过过湘江的枝枝节节?”父亲只回答了我三个字,“太惨了”。
  而有的事,却不知道重复听了多少遍。不仅听他们讲,还听他们的战友讲过,比如过雪山、草地。
  1980年春,我到四川出差,顺道在父亲老友谭冠三将军家住了几日。将军夫人李兴明阿姨,和我母亲一样,也是位亲历了长征的红军女战士,两人有着相似的经历。那几日,将军夫妇多次向我讲述他们和我父亲的长征路,那段难忘的经历,成就了老人们的友谊。父母亲生前,我专门为老人家做过记录,现将那些峥嵘岁月与大家分享。

抱病踏上长征路

  第五次反“围剿”的末期,父亲病了,当时他任红二十三师六十九团党总支书记兼政委。红二十三师原是红军主力师,下辖的三个团红六十七团、红六十八团、红六十九团都是满员满编。但是在广昌战斗中全师减员过半,团干部也牺牲过半,红六十九团团长就在广昌战斗中牺牲了。
  父亲拖着病体坚持在战斗的前沿,终于有一天因体力不支晕倒了,被人抬下了火线,醒来时已躺在红八军团的野战医院里了。此时形势急转直下,中革军委下达了大转移的命令——长征开始了。上级要求伤员、病号就地隐蔽。这对于父亲讲是难以接受的安排,因为他几乎是一参加革命就加入了红军,舍不得离开自己的部队;另外父亲是福建人,在江西又如何隐蔽呢?因此坚决要求跟着部队转移。同时也作了最坏的准备,还在枕头下面偷偷藏了一把剪子、一把尺子。他曾告诉我说,如果部队不带他走,便打算扮作一名游走裁缝,想办法回福建去,到那里拉起—支部队打游击,坚持革命。
  医院的伤病员陆陆续续被安排到了老乡家,先头部队已经开始行动,医院也在作最后的准备,医院的领导再一次来到父亲病床边动员他留下来。当时,父亲仍坚持着自己的意见。正当他挣扎着想从病床上下地站起来的时候,忽听门外有人高声问道:“医院为什么还没有行动?”医院的领导跑出去一看,原来是红—军团军团长林彪正好骑马路过此处。院领导忙报告说:“有一名病员不愿意留下。”
  我父亲清晰地记得当年的那段对话:林彪问:“哪个部队的?”医院领导回答:“红二十三师六十九团政委”林彪接着问:“他为什么不同意留下?”医院领导回答:“他说他是福建人,隐蔽有困难。”林彪沉默了片刻,低声说:“是有困难,福建人在江西一说话就暴露了。”然后,林彪突然提高了声调,果断地说了两个字,“抬走”,说完之后就要求军团医院即刻上路。
  院领导跑回了屋里,把父亲扶躺在担架上,由担架队员抬出了屋子。说起当时的情形,父亲记忆犹新,他说:当我被抬出来时,林彪已经打马远去了,我只看到了他的背影。在瑞金我曾见过林彪,虽然两人从未说过话,但是对他还是有印象的。
  就这样,父亲在担架上开始了长征。
  过了几天,父亲的病有所减轻。为了减轻医院的负担,常常不坐担架,而是由一名卫生员扶着走。领导见他能够下地了,便任命他为军团医院的政委,负责医院在长征途中的一切事务。自从当了医院政委之后,父亲便把担架让了出来。别人给了一匹马,但是也从来不骑,不是用它来驮医院的药品、器材,就是用来驮伤病员。当时他都走在医院的最后,是怕伤病员掉队,好由自己来做收容工作。一天,当父亲和扶着他的卫生员最后赶到宿营地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医院的工作人员已经把伤病员都安顿好了,正在埋锅造饭。父亲一向比较谨慎,把医院的警卫班长叫来问:“大部队在什么地方?”警卫班长说他不知道。父亲当即命令他去找,同时让医院的工作人员停止做饭,准备转移。果然一会儿警卫班长回来说,周围没有发现有红军大部队。父亲一听,立刻命令医院转移。他仍然走在最后,还检查了一遍这个小村子,发现确实没有人掉队之后,才离开了村子。
  父亲带着卫生员刚刚走出村子,突然发现林彪和军团其他首长正好骑马路过此地。他们走到村头一个小山坡上勒住了缰绳,纷纷下马,像是要休息一下。因为看见军团的野战医院正好从村子里出来,不明就里正向这边陈望。父亲一见马上转过身对跟在身后的卫生员说:“赶快过去,告诉首长周围没有部队,请他们赶快离开。”
  父亲看着卫生员把话转达给了各位军团首长。卫生员离开了小山坡跑回来,在他身后林彪和其他军团首长马上就跨上了马,纵马离开了小山坡。只见他们刚刚走出十几米远,一排炮弹正好落在他们刚才站的小山坡上。原来敌人在红军医院出村的时候,已经从村子的另一头进村了。敌人并没有发现红军,只是胡乱向村子周围的高地上发了几炮。炮声一响,林彪勒住了马,回头望了望他们刚才站过的那座小山坡,然后看了父亲一眼。父亲扬了扬手,示意他们赶快离开,林彪他们这才纵马向远处奔去。幸亏天色已晚,雾气渐浓,敌人没有发现,所以没有出村。父亲化们急行军一夜,终于远离了敌人。

空炮空枪过草地

  红军自建军之日起就有了自己的炮兵。红军炮兵诞生后,—直在极端恶劣的环境下随军作战,损失是比较严重的,但随着红军的发展壮大,炮兵也得到了发展。在第五次反“围剿”中,由于“左”倾教条主义者错误的军事路线,红军未能粉碎国民党军的“围剿”,被迫开始长征。当时,红军炮兵的编成是:红—方面军有三个营,十二个连,即中革军委红星纵队炮兵营,下辖三个炮兵连;红一军团炮兵营,下辖两个炮兵连;红三军团炮兵营,下辖三个炮兵连;红五军团迫击炮兵连;红八军团迫击炮兵连;红九军团迫击炮兵连;干部团特科营迫击炮兵连。红二方面军一个营,下辖一个山炮连和两个迫击炮兵连;红四方面军一个营,下辖五个迫击炮兵连。此外,红十军团和红十五军团也有部分迫击炮。长征开始后,由于战斗行动的变换,人员和火炮的减少,中革军委为适应新形势的需要,决定把军直红星纵队迫击炮兵营第一、第二连,调属红三军团。1935年2月,中革军委在鸭溪决定把红三军团炮兵营缩编成一个迫击炮兵连。8月,过草地时,又决定把红—军团炮兵营缩编成一个迫击炮兵连。10月,红一、红三军团两个迫击炮兵连随主力和陕北红十五军团会师;这时,中革军委才决定把这两个迫击炮兵连合编成一个迫击炮兵连,归红—方面军直接指挥:在进入草地前,领导把父亲从军团政治部调出,调到了当时一军团仅存的炮兵连。任务交代得非常清楚:炮不能丢一门,人不能少一个:父亲当即赶到了炮兵连,很快摸清了,炮兵连的现状。炮兵连主要由两部分人组成:一部分是从敌人那边解放过来的战士,他们大部分人当炮手,连里、排里的干部大部分也是解放过来的;另一部分是从其他红军连队调过来的,他们大部分身强力壮,多数当弹药手。从1934年10月到1935年8月红军到达草地边缘时,经过10个月的转战,部队减员严重,武器损失更多。特别是炮兵,此刻的炮兵连已是形同虚设,除了几门迫击炮之外,唯一的一门小山炮已没了炮架,弹药已是全无。所以炮兵连的士气从干部到战士都低落到了极点。
  到炮兵连了解情况之后,父亲立即召开了全连干部会。在会上,既没有进行政治动员,也没有讲形势,只说了一件事就是筹粮。无粮军心乱,有粮军心就有了稳定的条件。父亲提出把上级拨下来的筹粮款全部拿出来,同时动员全连的干部捐款筹粮,还带头捐了一块银元。如果战士愿意捐,连里打借条,等过了草地筹到款后首先还给捐款的战士。全连的干部认同了这办法。开过干部会后,再把全连战士召集到—起,按照在干部会上说的布置了筹粮工作。就这样炮兵连有了一笔比其他连队多的筹粮款,大家都被动员起来筹粮。有了事做,而且这事又关系到全连的生死存亡,大家的积极性都起来了,很快就筹到了一部分粮食,父亲又下发了一道命令,粮食要分到每一个战士和干部手中,而且不入草地不许吃。大家都知道这是救命粮,所以都能够自觉地遵守这条纪律,在进入草地之前连队的炊事班仅给大家煮点野菜充饥。
  很快,炮兵连就接到了进入草地的命令,由于准备得比较充分,所以在进入草地后干部战士的情绪还是比较稳定的。炮兵连在草地里走了多少天记不清楚,但是有一条父亲记得很清楚,就是他和警卫员从来没有同时合过眼。进入草地之后,他尽量使连队的队形密集一些,这样好与警卫员一眼就能看到全连的人员,夜里总是一个入睡觉一个人睁眼看着。终于走出了草地,父亲清点了一下:人一个不少,炮一门未丢。他放心了,才让全连就地休息。
  这时谭冠三(后曾任西藏军区政委)也带着他的部队过来了。父亲和谭冠三是在瑞金认识的,两人相见十分高兴,便一同坐在草地上聊起了自湘江之役后的各自经历。两人正说到兴头上,突然谭冠三的警卫员跑过来说敌人来了。父亲和谭冠三顺着警卫员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远处出现了敌人的骑兵。父亲告诉我,他当时是急中生智,他这么想:这下子可坏了!部队刚出草地,可以说是疲劳已极,这时候要打一仗,那肯定是凶多吉少:敌人的目的也很明确:要么把这支红军消灭,要么把红军赶回草地。谭冠三把部队做了简单布置,准备和敌人拼一死战。谁都知道这时再退回草地只有死路一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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