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志愿军老兵在朝鲜的那些日子

发布日期: 2022-02-15 来源:

吴保山(口述) 王武雄(整理)

  “最后一排的人,现在只有我还在。”身材魁梧、精神矍铄的吴保山老人指着照片中一排朝气蓬勃的年轻人,面色凝重,心情复杂。

  照片是1956年在朝鲜拍摄的,“朝鲜留念”四字赫然写于照片右上角,吴保山是其中的一名志愿军战士。抗美援朝的战争硝烟散去已60多年,那时的亲身经历者都八九十岁了,很多人都离开人世了,吴老却仍享有这样健康的身体,实属难能可贵。

耳濡目染,奠定保家卫国思想基础

  交谈在老人干净整洁的两间平房展开,如烟的往事在老人轻松谈吐中逐渐清晰、明朗起来。

  我于1936年出生于黄梅县大河区松林乡下中畈村,属于现在的大河镇香炉山村。20世纪60年代,黄梅县委决定在西山建设永安水库,老屋划归库区,我的祖居地便永沉水底。家乡真是好地方!依山傍水,阳光明媚,是当时蕲黄广三县人民交往的必经之地,逢年过节,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老屋人民为了国家建设,舍小家顾大家,背井离乡,作出了很大牺牲。很多人离开时恋恋不舍,泣不成声。

  国家对库区移民很优待,准许自愿移动三次。我先是迁移到广济县万丈湖农场(1972年),在那里居住一年多。由于我们夫妻二人都忙于工作,孩子没人照顾,我的二儿子(当时才六七岁)不幸溺水而亡。小孩长得很漂亮,方面大耳。孩子他妈舍不得,终日以泪洗面,总是说,要是在老家,爷爷奶奶叔叔婶婶帮忙照看着,这孩子就不会死。为了尽快走出丧子的阴影,我离开了万丈湖这伤心之地,搬迁到现在的居住地——濯港镇张上屋村。这里风景优美,人民淳朴,与老屋的环境相似。从1973年迁移过来至今,我在这里不知不觉已生活46年。

  我的祖上都是老实农民,父亲吴仲夷是个老革命,我可以说是出身于红色家庭。父亲虽然未读过书,但为人正直,解放前后担任村书记长达40年。我家有兄弟六人,我排行老三,没上过一天学校,七岁便开始放牛,深知民间疾苦。我小时候,老革命漆木水(广济人)、刘静忠(广济人)经常到我家落脚。他们白天在山区活动,晚上就来家里开会,有时让我放哨、传信。那时还没解放,我年纪小,易于隐蔽,经常担任共产党的通信员。刘静忠解放后担任大河区濯港乡公所的首任乡长,在郑家坡事件中被歹徒砍了一刀,身受重伤。这些人现在都不在了。少年时期的革命活动培养了我的家国情怀,为我后来积极报名参军、保家卫国奠定了良好的思想基础。

  我于1956年参军。在当时,参军是一件非常光荣的事情,是要往家里送喜报的,喜报直到现在我还保留着。正月初十,集中报到,临走时,区上组织盛大的送行活动,敲锣打鼓,每个士兵安排一个女青年为其佩戴大红花,我和爱人就是那时认识的。此次征兵,我县共计1936名优秀青年入伍,他们从全县各地步行到九江,然后乘船到武汉。那时入朝是秘密,领导也不会告诉你,只是说到很远很远的地方,坐火车要七天七夜才能到,让大家做好心理准备。一到武汉,我们连夜坐火车北上,路上比较枯燥,又不能随便走动,时间坐长了,浑身不舒服。好不容易到了河南郑州,上级传达命令,要加速前进,火车提速。结果六天六夜到了目的地,下火车一看,才知道是到朝鲜。

不计名利,深情回顾建设朝鲜经历

  到的时候还是冬季,朝鲜的冬天分外冷,我们很不适应,不少的人冻伤、冻病。头三个月,就像在国内一样,新兵训练。训练结束,分派到各地。我是通信兵,负责往各地输送架设通信器材。有一次,一辆大卡车运来满满一车通信电缆,300多斤一捆,用大木饼圈着。我年轻、有力,劳动积极,踊跃搬运。在搬运的时候,一个大木饼从车上滑了下来,眼看着要压着战友。那个战友个子小,背对着车,根本没发觉危险,我飞一般冲过去,一把推开战友,结果大木饼压在我身上,战友们迅速跑过来,抬走大木饼,我的前胸被压伤了一大块,淤血很长时间都没有散。直到现在,每逢下雨变天,这个地方还隐隐作痛。

  一旁的吴老爱人笑着说:“他和我结婚后,那淤青还没散,我问他这是怎么回事,胸口怎么黑了一大块。他不敢做声,害怕在部队受过伤,我不要他。”为这伤,我受到了上级领导嘉奖,记三等功一次。可惜那证书,还有退伍证,在办理落户张上屋村材料时,不幸弄丢了。

  我们入朝后没有经历战事,战争1953年就结束了。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美帝亡我之心一日不死,我们就要斗争到底。因此,战争结束后,志愿军战士并没有全部返回国内,而是始终在朝鲜保持一定的兵力。我们到达后,就换一批老兵回国休整。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我们一边训练,一边建设营房。训练在雪地的耐寒能力,山上打游击的本领。平时多流汗,战时少流血。朝鲜冬天出奇的冷,在长津湖战役期间,有三个连的志愿军战士在零下40多摄氏度的夜间坚守阵地,结果被严酷的天气给冻成了一块块冰冷的雕塑。

  为了抗美援朝,我们牺牲了很多好青年。建设营房时,我们部队也牺牲了好几个战友。朝鲜的营房全部是用石头做的,自己动手到山上去采石。有时炸石头,碰到哑炮,人到旁边去查看时,却又突然响了,好几个战友因此长眠于异国的土地。营房建好后,没住上几天,又得转让出去,到别的地方再建。为了朝鲜人民的解放事业,我们作出了自己应有的贡献。

  我们是最后一批回国的志愿军,由上将杨勇领导。杨司令也是同我们一起坐同一列火车回来的。回国时,朝鲜人民依依不舍,载歌载舞,热情欢送,场面动人。

  我回国不久就退伍了,组织上对我极其照顾,安排我进邮政系统工作。我在杉木乡那一块儿送信,工作了将近两年时间。老屋的父母年纪大了,兄弟又多不在家,就让我回去。我便回去务农,要是在邮政系统一直工作下去,我早就是国家正式职工了。有人总是说我傻,为国为家作出了许多牺牲。但同那些牺牲在朝鲜的战友相比,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这是昨天发下来的。”吴老指着挂在堂屋的由湖北省退役军人事务部颁发的“光荣之家”荣誉牌。我随着他的指引回到了现实。“习主席现在对我们这些退伍军人很重视,我现在一个月有八百多元的生活补助,加上农村老人赡养金,一年有一万多元,我们老两口养老,绰绰有余。”我连忙说,这是应该的,你们都是最可爱的人。“前年,县里还把我们这些入朝老兵组织起来,出去旅游了一次,到了四个省。”老人伸出手指比画着,幸福之感,溢于言表。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国有老兵,万古长青。我们重温历史,关注老兵,对传承中华民族敬老孝老传统美德,构筑新时期国家钢铁长城都有着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

  带着无限的敬意,在春日的暖阳中,吴保山老人和我打拱作别。

  (来源:《湖北文史》2019年第2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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