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贺梯与毛泽东的情缘

简人卫

恰同学少年

　　湖南省立第一师范人才辈出，我的外公贺梯（别号仙荄）于民国初年就读于这所学校，与毛泽东、蔡和森、何叔衡等有过同窗之谊。

　　外公是安化县九龙乡岩湾村（今仙溪镇三星村）人，出身于一个富裕家族，从小学习成绩名列前茅，后来考取了省城名校——湖南省立第一师范（以下简称“第一师范”）。在第一师范，他被分到七班，而隔壁八班有个学习很好、积极参加社会活动的活跃分子，那就是青年毛泽东。学校分配宿舍时，外公与毛泽东分到同一间宿舍。或许是因为两人的志向和兴趣爱好相近，他们成了挚友，同时与他们成为好友的还有李维汉、易礼容等人。

　　1917年暑假，正在第一师范读书的毛泽东决定进行一次访友之旅，借此做一次社会调查。用他自己的话说，是去读无字之书，向社会去求学求教。此行，他邀了他的同乡、学长，时已在长沙楚怡小学任教的萧子升为伴。他们不带分文，以游学先生的方式解决旅费问题。

　　两人经宁乡沙田进入涟源雷鸣涧，再从伏口越过大仑山，到达安化境内久泽坪村、洞天村，然后从清塘铺走到了当时的安化县治梅城。

　　数日后，他们按照原先的计划，来到了芙蓉山脚下——九龙乡岩湾村的外公家。外公家人盛情款待两位远道而来的有志青年。晚上，几个年轻人点起桐油灯，彻夜畅谈，探求真理。天气热，蚊子多，他们全然不顾。这一次，毛泽东、萧子升在外公家住了整整3天。

　　外公和毛泽东等同学从第一师范毕业后，他们之间的友谊并没有因为毕业而疏远，反而更加亲密。那时候，他们都住在长沙，所以时常与李维汉、易礼容等几位好友相聚。1920冬，毛泽东和杨开慧结婚。当时，我外公也已经成家，两家人经常来往。杨开慧还和我外婆一起住过一段时间，一起打安化擂茶，一起做苦荞糍粑。

　　1921年，毛泽东在第一师范附属小学担任主事，外公当时是这所学校的骨干教师。昔日同学，又成同事，使外公和毛泽东情谊更深，在事业上互相扶持，共同进步。1924年，外公回到安化，任安化县立第一高小校长。从此以后，他致力于山乡教育，以完成他的“教育救国”梦想。

经历革命斗争

　　1925初，毛泽东从广州回到韶山，一面休养身体，一面积极发动农民运动，在韶山建立中国共产党的基层组织。这自然引起了反动当局的仇视。1925年夏天，当地土豪劣绅密报湖南省政府主席赵恒惕：毛泽东在韶山一带组织“过激党”，煽动农民造反。

　　赵恒惕对在人民群众中威望很高的毛泽东又恨又怕，惊恐地哀叹：“湖南再来一个毛泽东，就没有我赵恒惕的立足之地了！”赵恒惕立即电令：“迅速派兵，就地正法！”毛泽东得知消息后，基于形势所迫，也为了更好地发动湖南的农民运动，于是秘密经湘乡、宁乡，再次进入了安化境内。

　　毛泽东来到梅城，找到姚炳南、卢天放、刘肇经、熊黔仰等安化中共地下党员，发展党的组织，召开党的会议。他的行踪很快就被安化当地的土豪劣绅所掌握，这些反动分子将这一情况上报给赵恒惕，赵恒惕阴谋抓捕毛泽东。为安全起见，毛泽东悄悄地前往外公家。在毛泽东看来，外公家背靠芙蓉山，有利于隐藏形迹，即使有敌人来抓，也可迅速躲进茫茫大山中。

　　外公和毛泽东分别多时，两人再次相见，格外亲密。得知毛泽东当时的处境，外公遂留他在家长住，以掩护他开展革命斗争。

　　这一次，毛泽东在外公家住了10多天。他后来写成的《湖南农民运动考察报告》，有些设想和资料就是这段时间形成的。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在一个漆黑的夜晚，外公将毛泽东送到长塘，保护他顺利地离开了安化。临行之时，毛泽东将随身携带的物品送给我外婆作为纪念。

　　送走毛泽东以后，外公仍在家乡从事教育，又因家里在长沙有产业，因此常常往返长沙、安化之间。后来，他听说毛泽东上了井冈山，留在长沙的妻儿成了国民党反动当局的眼中钉、肉中刺。外公很担心杨开慧以及毛岸英三兄弟的安危，常常去看望。1930年10月，杨开慧在板仓被反动派抓获，外公因不在长沙，无法进行营救。杨开慧被捕后，拒绝退党并坚决反对声明与毛泽东脱离关系，被枪杀于长沙识字岭。外公为没有保护和照顾好同窗、挚友毛泽东的家人而深深地感到遗憾。

　　外公一生都是无党派人士。新中国成立后，毛泽东曾捎信邀请外公进京工作，但外公因自己体弱多病等原因，一直留在家乡，直到1959年在家乡病故。

传承红色基因

　　毛泽东与外公这段跨越半个世纪的情缘，为外公家注入了红色基因。这种基因体现在我的母亲、舅舅们和姨妈身上。外公育有9个子女，有5个是中共党员，其中3个在解放前就加入了地下党组织。他们在各自的人生中，无论经历多大的磨难、打击、诱惑，始终没有改变对共产主义的信仰。

　　大舅贺岳钟，1935年先后留学于日本高等师范学校和早稻田大学，攻读生物和人体解剖专业。毕业后，他曾先后在南京行健中学、福建明清师范学校、湖南省立五中、建国中学等校任教。其间，他加入中国共产党，从事地下工作，发掘并培养了大批党的骨干。新中国成立后，大舅担任常德师专第一任校长，为湖南教育事业作出了应有的贡献。

　　四舅贺则尧，毕业于国民政府空军军官学校第十五期，后为国民党空军飞行员。他很早就秘密加入了中国共产党，成为一名地下党员。抗日战争中，他驾驶战机与日军拼杀，击落击伤日军战机多架。解放战争中，服役于国民党空军徐州三大队的四舅在奉命驾机轰炸延安时，因把炸弹故意投在了国民党统治区，被国民党僚机发现后击落，壮烈牺牲。

　　小姨贺阅江，毕业于上海医科大学。身为一名共产党员，她和丈夫华国栋（江苏人）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毅然报名到湖南偏远的永州，扎根最基层的岗位，治病救人，在平凡的岗位上默默奉献。他们的医术得到了广大患者的普遍认同，姨父华国栋还被赞誉为“零陵第一刀”。

　　我的母亲贺远春也是中共党员。作为一名深受学生爱戴的人民教师，母亲从教几十年，教书育人，无私奉献，把一生都献给了党的教育事业。

　　外公一家人，无论成就大小，都为新中国的诞生、建设作出过一些贡献，都无愧于身上流淌的红色基因。在先辈们身上所蕴藏着的那些无比珍贵的精神财富，我们应当继承与发扬，让红色基因教育和启迪后辈不忘来路，砥砺奋进，开拓更加美好的未来。

　　（来源：《湘潮》2021年第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