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5年7月初,敌一一二师下令:“查何家冲、香炉寺、长岗一带,树木丛杂,最为藏匪之区,匪依之为良好屏障,国军因而受极大之障碍,……以至国军空疲而无功,匪势因之愈炽。决计将以上各点之树木铲除,俾期事半而功倍,早日肃清”。依照此令,国民党军队从7月2日开始,令各乡、保抽丁,胁迫群众砍林烧山。
砍林烧山,当地群众称之为“倒林”,是国民党军又一项极端残酷、灭绝人性的“剿共”措施。他们不仅在一山一地,而是在整个鄂豫皖根据地“倒林”,企图利用夏季的砍林烧山,使红军、便衣队无处隐蔽安身。
树枝砍不完,根也挖不尽;青山依旧在,到处有红军。游击队和便衣队唱着自己编写的歌曲,顽强战斗在山林深处。
一个乌云密布、一片浓黑的夜晚,何耀榜一行5人,潜行在大小鸡笼山西侧茂密的树林里。走了两里多路,他们发现一丈多宽的松树林被一层层砍倒在地下,伸手摸去,树枝已经干枯。何耀榜转身对后面的便衣队员说,近来敌人一直在喊倒林烧山,看样子敌人就要烧山了,我们必须迅速离开敌人毁林烧山的包围圈。
山上黑黝黝的,到处是悬崖峭壁,脚下横着乱七八糟的干树枝,行进十分艰难。走了半个夜晚,他们才走几里路,直到天亮,也没走出鸡笼山,只得在一片石林中隐蔽起来。
上午八、九点钟,国民党军队在民团的带领下从四面八方涌向各个山口,疯狂地鼓噪一阵后,便点燃了砍倒的树木和枯草。火势借着山风迅速蔓延开来,整个鸡笼山西侧翻滚着火舌和浓烟。便衣队员陷入熊熊的火海之中,焦灼的热气迎面扑来,火星落在脸上、手上和身上,立刻烧起大大小小的血泡。
这里地方窄,山势险,大火烧久了,石头就会断裂、崩塌。便衣队员忍着疼痛,捏熄烧着的衣角,坚持在地下爬行。他们幸运地找到一条又深又狭的泉水沟,痛快地倒在水沟里,灭火、洗澡、喝水。
突出困境后,何耀榜在何家冲一条山沟里召集陂孝北县委书记黄云先、区委书记小洪和一些干部,研究阻止敌人毁林烧山的战斗部署。何耀榜说:“红二十五军离我们远,管不到;红二十八军在皖西没有回来,我们只能只能依靠自己的力量坚持斗争。如今中心区的敌人有好几万,而我们鄂东北的武装包括便衣队在内,总共不到400人,无法同敌人硬拼。办法只有一个,就是镇压地头蛇,除掉帮凶。”
黄云先说:“这个办法可行。要除帮凶,首先除掉黄陂谭家湾的谭拥之,他一贯反共,是我们的老对头,现任谭家湾毁林烧山的总指挥,常带着数百人到仙居顶等地倒林,群众早就要求便衣队除掉他。”
几天后,黄云先探知谭拥之要到孙家湾大地主家吃媒酒,何耀榜决定利用这个机会除掉这个“地头蛇”。
孙家湾南面是彭陈店,驻着国民党军一0五师一个连,还有张楚杰的一个民团;东北是黄陂站,驻着一0五师一个团部;北边是杨德府的炮楼,湾子头上还有谭拥之的炮楼。孙家湾是敌人心腹之地,加之又是大白天,要接近谭拥之喝媒酒的地方,很不容易。便衣队虽然只有5人,可何耀榜不愿错过这个好机会。
这天天空晴朗,红日当照。钱侉子来到孙家湾大地主宅院前门,看看四周没有人,只有几条恶狗嗅来嗅去,扔出几块干粮,趁机进了院子。
孙家媒酒喝得正热闹,桌上摆着丰盛的菜肴,客人猜拳吆喝,佣人在旁小心侍候。钱侉子闯进去,揪住正席上坐着的一个胡子老头,拖起来就往外走。在场的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呆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时,后门传来一阵狗叫声,随即一片喧哗。随着急促的脚步声,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了,只见一个人冲出后门,向炮楼跑去。何耀榜指着奔跑的人说:“申功臣,他就是谭拥之,快上去抓住他!”
手快脚快的申功臣,一听说谭拥之跑了,几个箭步窜上去,紧追不舍。钱侉子将胡子老头拖到何耀榜的跟前,很自信地说:“这,抓着了。”
何耀榜不由得放声大笑:“侉子,他不是谭拥之,放掉他!”
何耀榜和钱侉子看见申功臣独自一人回来,不见谭拥之,又没有听到枪声,疑惑地看着他。申功臣会意地说:“谭拥之在河沟里喂鱼虾去了,再不会看守他的炮楼了!”
何耀榜一行离开孙家湾,来到河南与湖北界岭上的黄家塝,己是夜半。这条山岭上,有便衣队的秘密联络点,由地下党支部和一名姓肖的女同志负责交通。肖二嫂见到何耀榜说:“地下党员和群众一致要求便衣队除掉这里的保长张青莲,他是毁林烧山的领头人,今天正好在家,是个好机会。”
“他当保长时间不长,有什么罪恶?”何耀榜问。
“他当保长时间虽然不长,但罪过确实不少。他父亲张川儒是这条山岭的大恶霸,杀害红军家属5人。张青莲原是高中学生,回家当上保长后,帮助一0五师和民团修碉堡、下卡子、堵路口,毁林烧山,并常以“通共”罪名,强拉民女上炮楼供民团轮奸。不收拾张家父子,群众无法生存,山林无法保存,便衣队无法活动。地下党支部曾捕捉过两次,但没抓着。张家反说共产党捕捉他们是因为本村有人告密,于是又一一毒打革命群众。
何耀榜点了点头,问肖二嫂:“你说说张青莲今天在家的情况!”
“他刚结婚,媳妇是九里十八寨陈家大地主的姑娘,今天从娘家回来。”
“你们两次扑空,都没有搞掉他,是什么原因?”
“情报是准确的,可我们进去就是找不到他的人。估计他藏在暗楼上,爬屋顶跑掉了。你知道,我们的体力不如以前,又没有人能上房,才漏掉了他。”肖二嫂说。
“干掉他!”申功臣在一旁早就听得不耐烦了,气冲冲地说道:“要干就快干,天亮就不好办了!”
何耀榜说:“别急,这一带的工作确实很重要,是便衣队的根据地,不打掉张青莲,不仅工作无法开展,甚至有被破坏的危险。可打死他,敌人决不会甘休,几个联络点有被破坏的可能。大家要考虑一个问题,怎样才能使工作免遭损失。”
申功臣坚持己见:“即使这样,也要干掉他。”
地下党的同志又补充说:“现在群众有点动摇,再加上张青莲把刀架在人们的头上,这些人会更加动摇。不杀他,他会更加得意忘形,用更残酷的手段对付群众。”
经过讨论,大家认为还是应该干掉张青莲。为了不牵连这个村子的群众,他们决定把张青莲拖出来,打死在深山老林里,叫敌人找不到尸体。随后,叫驼二爷带着钱,半公开地到张青莲家里,说张青莲当了红军,便衣队按照约定的时间、地点把他接走了,家里按红军家属照顾。然后,再动员老保长和群众到宣化店控告张川儒,就说他私通共产党,把儿子送去当了红军。这样,张川儒有被软禁的可能,老保长也有可能重新上任,今后的工作就好进行了。
大家匆匆吃了点冷饭,连忙开始行动。他们几个人中,只有何耀榜和钱侉子会上房,于是决定钱侉子从前门上,由董志新掩护;何耀榜从后面上,由申功臣掩护;如果张青莲逃跑,以手电光为信号,由朱洋人负责追赶;如果发现敌人的援兵,地下党的同志打锣往其他方向引。何耀榜嘱咐大家说:“争取不响枪。因为张青莲是民团小队长,一响枪,民团就会来增援。”
何耀榜和申功臣来到张青莲的屋子后面,选好了地形,把竹竿卡在地下,准备爬竹竿上房。申功臣担心地问:“何指导员,你负伤的胳膊有劲吗?”
“还可以,就是往下跳的时候,左胳膊不得力。”
何耀榜头朝下,脚朝上,双手紧握竹竿,顺着墙往上爬。快到屋顶时,感到左胳膊不得劲,很吃力。他咬紧牙,又往上挪了一点,左脚就搭上了屋檐,轻轻地用脚将屋上的小盖瓦推开,脚勾在格橼上,身子一歪,就爬上了房檐,缓了口气,才爬上屋顶。
四周一片沉寂,何耀榜隐隐约约看到钱侉子已经翻墙进入里院,于是拿起竹竿,向楼里探去。屋角与楼板距离不远,顶多有一人高。何耀榜正想把竹竿抽回来,忽听屋里传出问话:“谁呀?”
这是一个年轻女人的声音,何耀榜没有作答。
何耀榜马上用竹竿撑住楼板,纵身一跳,无声地落在楼板上。这时,他突然听见有人上楼爬木梯,估计是张青莲上楼来了。他悄悄移动到楼梯口,见楼梯上有一团黑影,便用力将楼梯蹬了一脚,哗啦一声,楼梯倒下,听见张青莲叽哇乱叫。钱侉子刚推开屋门,一见人和梯子倒下来,急忙赶上去抓住张青莲的脖子。董志新随后进到屋里,重新架起梯子。
“任务完成啦,你快下来。”听到喊声,何耀榜顺着楼梯爬下来。
这时,新媳妇又问:“是谁呀?”
“师部别动队的。”说着,三个人架着张青莲走向院子。
张川儒和他的老婆在院子里迎住便衣队:“你们到这里来有何公干?”
“你儿子要当红军,我们接他走,年轻人的事,老人不要多管,关门睡觉吧!”
走出村头,便衣队把张青莲双手反捆起来,嘴里的毛巾塞得更紧。张青莲往日的威风荡然无存,浑身打颤,服服帖帖地走着。朱洋人押解着他上山、下坡、过河、进沟……选好了—个地点,结果了他的性命。
敌一0五师一个团配合宣化店民团、各地乡警队到处搜寻,始终没有找到张青莲的尸体,真的以为他当红军去了。这样,宣化店一场控告张川儒送子当红军的官司打得热火朝天。不久,张川儒被区公所软禁起来。
除掉谭拥之、张青莲之后,一些地头蛇不敢轻举妄动。国民党军在东大山、西大山的“倒林”搜山的行动,也就烟消云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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