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历史转折点上——回忆安陆县在推行大包干中勇于探索的精神

陈骥

　　推行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是当代中国改革的突破口。湖北的安陆县在打开农村改革的大门时，一直站在全省的前列。1981年12月中旬，我和几位同志一起，到安陆作了数天的调查。当年安陆县委第一书记刘仁元关于推行责任制的谈话，至今仍在我的耳际萦绕；我们在安陆农村的所见所闻，也一直历历在目。

敢于实事求是  开始摆脱困境

　　党的十一届三中全会以前，在长时期的“左”倾错误影响下，安陆县的农业一直在两个恶性循环中挣扎。一是违背自然规律，同老天“对着干”。主观主义的瞎指挥，不顾安陆水源不足的自然条件，盲目扩大双季稻种植面积，实行一种耗水量最大的耕作制度，以致形成“季季缺水，季季抗旱”的恶性循环。到头来，有的有种无收，有的收了也不够“抽水机子”吃。二是违背经济规律，同农民“对着干”。在所有制上一味追求“一大二公，越大越优越”；在劳动管理和分配上，记“大概工”、吃“大锅饭”，造成了“人心越搞越散，生产越搞越垮”的恶性循环。1979年全县有10万人闹春荒，有个生产队把能变钱的农机具拿去换粮食吃了。全队二十几户，只有一部缺叶子的水车；耙上的齿，原是铁做的，因为穷，只好用竹片代替。刘仁元对我们说：“我当时满脑子想的是怎样跳出这两个恶性循环，摆脱困境。跳出……，摆脱……，大脑就像坏了纹路的唱片，老是在这几个字上打转。但是，在工作上却怎么也跳不出来。以致一年四季愁三子，即：冬季愁群众饿肚子，夏秋两季愁完不成征购任务的砣子，冬季愁基层干部换班子。”他感慨地说：“在困境中我们就像‘飞蛾’扑进了蜘蛛网，怎么挣扎也飞不起来。”
　　以十一届三中全会为标志的伟大历史转折和党在思想路线、政治路线的拨乱反正，使祖国大地的政治形势和气氛大大不同了。刘仁元对我们说：“我们县委‘一班人’，开始了严肃的思考：多少年来，两个恶性循环的现实，大家不是看不到，产生这两个恶性循环的根子也不是找不到，群众的强烈呼声也不是听不到。然而，为什么没有勇气去改变它、解决它呢？我们带着这个问题，认真学习三中全会文件，终于统一了认识：要跳出恶性循环，摆脱困境，首先要把自己的思想从多年来‘左’的错误束缚中解放出来，坚决贯彻三中全会提出的解决思想、实事求是的思想路线。过去那种违背自然规律、违背经济规律、违背群众意愿的蠢事，今后再也不能干了！”
　　接着，刘仁元向我们介绍了他们怎样分析县情，下决心去改革耕作制度。他说，安陆年降雨量低于全省年平均降雨量的水平，而且50%的降雨量集中在夏季。暴雨集中时，洪涝为患，稍长时间无雨就发生干旱，特别是那些被称为“旱包子”的岗地更是旱得厉害。他说，他们不再同老天“对着干”，而是尊重农民的意愿，毅然把盲目扩大双季稻改成为稻麦两熟为主的耕作制，岗地强调因地制宜种植；进而又根据各地的自然条件，合理调整农林牧渔的生产布局；坚决贯彻党中央提出的“决不放松粮食生产，积极发展多种经营”的生产方针。
　　随后，刘仁元又向我们详细介绍了他们不再同群众“对着干”，怎样尊重农民的意愿，逐步地让农业生产责任制在强水河畔的安陆落下社会主义“户口”。他说，1979年，中央下发有关农业的两个文件，提出了一系列纠正“左”的错误的政策措施，其中有一条是在劳动管理和劳动报酬上坚决纠正“大呼隆”和平均主义，提出：“可以按定额记工分，可以按时记工分加评工，也可以在生产队统一核算和分配的前提下，包工到作业组，联系产量计算劳动报酬，实行超产奖励。”当时把这条政策称为“可以，可以，也可以”。刘仁元说，安陆县委在贯彻中央文件精神和省委的有关指示时，积极试行“联产到组”，并支持群众对部分旱地作物试行了“包产到户”。刘仁元高兴地说：“中央文件像及时雨，滋润着安陆大地，使全县大部分地区农业开始复苏，我们在跳出恶性循环、摆脱困境中看到了曙光，充满了希望。”
　　接着，刘仁元深有所感地对我们说，三中全会以前那种高度集中的经营体制严重脱离我国现阶段农村生产力发展的水平，改革就是为了解除人民公社体制对农民的束缚，使之在生产中牢固地树立起主体意识。他说：“在这个思想指导下，我们在1980年便大胆地在95%以上的生产队实行近似包产到户的‘统一经营、联产到劳’的责任制。推行这种责任制获得了对生活资料的使用权与支配权的农民可以根据生产的需要自主决策，从而实现了劳动者与生产资料的直接结合，农民的积极性空前高涨。”刘仁元说：“尽管群众欢迎这种责任制，我们县委更是加意爱护，百般扶持，却招来了非议。有人说联产到户、到劳，是倒退，怎么可以把集体的土地和财产搞到户？还说：‘辛辛苦苦几十年，一夜退到解放前。’因此，我们县委的认识虽比较一致，但总免不了有些担心。”1980年9月，中央75号“红头”文件下来了。文件明确提出了衡量农业生产责任制形式的标准，“凡有利于鼓励生产者，最大限度地关心集体生产，有利于增加生产，增加收入，增加商品的责任制形式，都是好的和可行的，都应加以支持，而不可拘泥于一种模式，搞‘一刀切’。”而且特别肯定了“专业承包、联产计酬责任制”的许多优点，提倡推广。刘仁元说：“当读到75号文件时，我内心的喜悦是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党中央多么英明，多么懂得农民的心啊！我们县委的做法与中央75号文件对上号了，心里踏实了。县委决定，连夜将中央75号文件赶印5000份，发到全县每一个生产队，让中央精神直接同群众见面。”这一年，责任制显示出强大的生命力，安陆县粮食丰收了。刘仁元舒展眉头，欣慰地说：“我们终于开始跳出恶性循环，开始摆脱困境。秋收以后，根据群众要求，通过采取简化分配手续的办法，使‘联产到劳’很自然地转化成了最受群众欢迎的包干到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