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接见交易街街长

　　
陈光中

　　1953年春节，毛主席视察武汉的时候，我在汉口交易街任街长。
　　2月19日上午8时，毛主席要秘书打电话通知中共武汉市委书记、武汉市代市长王任重，请他找一位街长去谈谈街道工作。王任重立即派人到汉口交易街（后来并入了大智街）找到我，带我去见毛主席。
　　听说毛主席接见我，汇报街道工作，我激动得半晌说不出话来，眼下马上就能见到毛主席，梦寐以求的愿望终于实现了，我兴奋得热泪盈眶。可是，我冷静一想，见到毛主席说些什么呢？从何说起呢？一时心里不得要领，心咚咚地跳个不停，感到很紧张。王任重看到我着急的样子，笑着对我说：“你不要紧张，主席问什么就如实地讲什么。”
　　小汽车飞快地在街上飞奔，我的思绪起起伏伏地一路不能平静下来，马路两旁的树木、房屋、人群从车窗迅速闪过，我忽然想起最近看过的《难忘的1919》电影中的一组镜头，斯大林同志检查工作，问那个政委，那政委含糊其词，这也是“大概”，那也是“大概”，斯大林批评他是个“大概政委”。心想，我可千万别学那个政委，也成一个“大概街长”……
　　汽车驰进了中共中央中南局（即现在的中共武汉市委机关所在地）机关，在大院后面一间普通的平房门口，缓缓停了下来，这里是毛主席的住地。
　　当我被引进毛主席的房间时，毛主席站起来，迈着稳健的步伐向我走过来，微笑着伸出宽厚、温暖的大手，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感到一股暖流涌入心中，抬头看看毛主席，和照片上一样，满面红光，和蔼慈祥。
　　“你是哪条街的呀？”毛主席拉着我的手，非常亲切地问道。
　　“主席，我是交易街的。”我挺了挺胸，立正身体，恭恭敬敬地回答。
　　毛主席风趣地说：“啊！买卖街。”
　　接着，毛主席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答道：“陈光中。”
　　“耳东陈，光明的光，中国的中，是不是？这个名真好啊！”
　　毛主席高兴地说：“坐下来，今天我找你谈谈街道工作情况。”这时，毛主席才松开了握住的我的手，指指旁边的沙发请我坐下来。
　　我见毛主席平易近人，说话随和，刚才那种紧张而又激动的心情渐渐平静下来，开始汇报街里如何反霸，如何开展民主改革运动，说得很快，满口武汉腔，毛主席笑道：“你这个湖北佬讲慢点嘛。”我也觉得自己说得太快了，笑了起来，于是接着慢慢地一层一层往下说，街政府如何发动群众开展禁烟、禁毒运动；如何教育群众，提高群众觉悟，培养骨干分子；如何通过民主选举产生和建立街政府委员会；如何开展群众扫盲工作。毛主席认真地听着我的汇报，不时地向我点头，脸上露出微笑。
　　当我谈到街政府的机构设置，调解、治安、优抚、卫生、妇女等各个委员会的任务和分工时，毛主席问道：“你为群众办了哪些公共利益的事情？”我回答说：“修整了马路，安装了水管，装设了路灯，建了公共厕所，办了夜校，解决了部分人员就业。”毛主席听了很高兴，笑着点头称赞。
　　“群众拥护你吗？”毛主席又问。我立即悟出了这句话的深刻含义：毛主席教育我们干部不要脱离群众，干群关系，好比鱼和水的关系。我想到这里，如实地回答说：“我在市、区委的领导下，为广大群众服务，群众拥护共产党的方针政策，信任共产党的干部。”
　　毛主席接着问：“你那个街有多大？”我答：“全街3042户，11121人。”为了形容街有多大，把交易街的地域范围作了介绍，包括多少个机关、商店，多少条街巷里弄都说得一清二楚。毛主席这时笑着讲：“啊！这就是你的小天下。”然后转换话题：“你有没有官僚主义？干部中有没有贪污腐化、违法乱纪现象？”我答：“我们都是‘三反’‘五反’运动以后到街道工作的，随时都在注意检查自己，防止发生官僚主义，到目前为止，在我们街道干部中还未发现贪污腐化、违法乱纪现象。”毛主席听后，露出满意的笑容。
　　“你谈了这么多，到底街道工作任务是什么呀？”毛主席望着我，亲切地问道。我看着毛主席神采的眼神，想了想，回答道：“从我们全部工作过程和体会来看，就是发动群众，组织群众，教育群众。”毛主席说：“对！你很明确。”接着他老人家又问：“你看街道应设什么样的机构好？”我见毛主席认真地听取和征询我的意见，毫无保留地说：“街政府既不出布告，又不颁布命令，又不是一级财政机构，主要是宣传市、区政策和规定，落实上级布置的工作，起上传下达的作用，是区里派出机关，只能是办事处的形式。”毛主席赞成地点点头，又问：“你是哪个党派的？”我答：“中国新民主主义青年团团员。”毛主席讲：“啊！是我们党的积极分子。”
　　最后，毛主席亲切地对我说：“我非常羡慕你的工作，每天和群众打交道，很有意思。你是基层领导，应经常检查自己有没有官僚主义，防止干部贪污腐化，违法乱纪。要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为人民掌好政权，巩固政权。不要脱离群众，遇事多同群众商量，多关心群众生活。”
　　谈到这时，毛主席说：“好吧，你的工作情况我已了解了，就谈到这里。今天我请你吃饭，就在我这里吃饭。”
　　吃饭的时候，毛主席招呼我坐在他的身边，四菜一汤，开始时每人一小杯葡萄酒，共饮之后就吃饭，边吃边关心地问我喜欢吃什么。毛主席喜欢吃辣椒，问我爱吃不爱吃？我点点头说，可以！毛主席就给了我一些。其实我并不会吃辣的，辣得我汗流，因为我刚才说过可以，所以只好硬着头皮坚持吃。毛主席发现我辣得脸发烧、汗直淌，就笑问我是不是能吃辣椒？并叫旁边的服务人员给我拿毛巾擦汗，我辣得张着嘴，自己也觉得好笑，毛主席也笑了。
　　饭后，毛主席叫我坐在身边，随随便便又谈开了，一会儿谈到百货公司的袜子不大众化，一会儿说到某某学校的房子中不中，西不西，穿西装戴瓜皮帽式的。毛主席忽然问我：“武汉市是棺葬还是火葬？”我回答说：“现有大部分是火葬，也有少数棺葬的。”毛主席说：“火葬好，移风易俗。”
　　我想到毛主席工作很忙，就站起来告辞道：“主席，我回去了，您的话我记在心里了。”毛主席满面笑容，伸出温暖的手，再次和我紧紧握手，对工作人员说：“街长要回去了，用汽车送他回去。”他老人家一直送我上车，微笑着挥手致意，我看着毛主席那慈祥可亲的面容，依依不舍向他老人家告别。

　　原载《武汉文史资料》2013年第1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