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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少奇三峡坝址踏勘记

发布日期: 2017-06-01 来源:

李啸海

一张照片引起的回忆

  1992年4月上旬,就在全国七届人大五次会议通过兴建长江三峡工程决议案后的几天,北京和各省市大报相继在头版显著位置刊登出一组照片,总题是:《三代领导人关心长江三峡的开发》。我伏案摊开这张《人民日报》,凝神端详各位领导人踏勘视察三峡坝址的留影,当中有一张是国家主席刘少奇在三斗坪地质钻探工地留下的伟岸身影。刘主席上着白衬衣,下穿背带裤,接过地质队员手中地质锤,敲击着一截花岗岩芯,身旁就是向他汇报三峡坝址三斗坪中堡岛一带地质构造情况的三峡地质勘探队总工程师刘广润,还有我所熟悉的中共宜昌地委书记阎钧。
  我凝视着照片上的刘主席和阎钧,绵绵情思蓦然飘向30多年前那个山花似火,子规啼血的三峡5月,眼前浮现出刘少奇主席当年实地踏勘三峡坝址三斗坪、中堡岛的一件件往事。
  这是1960年5月上旬,我跟随阎钧正在当阳县农村调查访问。这一天,中共湖北省委第二书记王延春驱车从武昌赶来。我们从阎钧那里得知:本月16日,将有一位中央领导同志到三斗坪、中堡岛视察。这位领导人是谁呢?阎钧没有说。他越是不说,一个悬念越是紧系于大家的心。用不着多打听,只管跟着阎书记赶回宜昌就是。
  5月16日上午,大家系在心头的悬念终于解除了,原来,这是一位继周恩来总理之后第二位来三峡坝址实地考察的党和国家高层领导人。他,就是刘少奇同志。
  上午9时许。三斗坪的群峰峡谷间,一阵阵轮船汽笛的长鸣声,使峡江上下山鸣谷应。人们朝上游远远地望去,下来了一艘熟悉的客轮“江峡”。这艘依三峡重地取名的轮船,毛泽东曾经在成都会议后乘坐它东下三峡,在船上仔细察看了三斗坪、中堡岛;周总理曾经乘坐它,直抵中堡岛边,登岛考察三峡坝址。今天,当它航行到三斗坪镇的对面江心,向右一个急转弯,缓缓靠在小镇一块沙坝前的回水湾里。早已迎候在岸边的湖北省委、宜昌地委、市委负责人和地质勘探队的职工们,望着从跳板走下来的一群人,一眼就认出中间那位头发花白、身材魁梧、眉宇浓黑、鼻梁高大的长者,正是大家仰慕已久的国家主席刘少奇。
  “啊,少奇同志,您好!”
  “啊,王光美同志,您好!”
  王延春、阎钧等同志迎上去了,三峡地质勘探队的负责同志迎上去了,长年挥汗在高峡的区乡干部和地质勘探队职工也迎上去了,没有谁叫什么“长”,没有谁称某“主席”,可“少奇同志您好”的见面问候,真切地表明我们的领袖生活在人民群众之中。眼下他要同多年来为三峡默默奉献的人们,一起调查研究这项改变中国面貌的伟大工程的地质情况及其他有关问题。

“从三峡看世界”的宏音

  刘少奇此行三峡,为了实现他多年想来看一看三峡坝址选择的夙愿。当他结束四川城乡的视察之后,5月15日清晨,他和随行工作人员来到重庆登上江峡轮,破浪东下,前往长江三峡,为建设三峡大坝、开发长江水利资源作一次专门的考察。
  江峡轮透过清晨时而飘过去的片片薄雾,航行在蜿蜒漫长的川江航道上。远山逶迤,大江滔滔。刘少奇同夫人王光美伫立在驾驶台,川江、三峡的壮丽风光尽收眼底。陪同他们此行的长江流域规划办公室主任林一山、长江航运重庆分局局长王健和船员们,时而指点两岸一闪而过的一处处城邑、村落,时而讲解每个滩沱、险礁的成因与沧桑。刘少奇主席此时只关心一件大事——三峡工程,没有什么游兴,他不断地向介绍者发问:将来三峡大坝建成后,哪些城镇会淹没?川江一带有多少移民?他们将搬迁到什么地方?新建的城镇有些什么经济来源?他还几次特别地问到王健:“大坝修起后,你那个朝天门码头上坝线淹到哪里?中坝线淹到哪里?”眼下,连续的旱灾加上“大跃进”以来出现的浮夸风和瞎指挥给国计民生带来的困难已经露头,人民生活处于困苦的时期,刘少奇严肃地提出一个问题:目前国家比较困难,资金不够充裕,请大家考虑如果形势好转,国力增强,三峡工程究竟需要多少资金才能建成?
  一位虚怀若谷的国家领导人,他的调查发问,既是向人们讨教,了解实情,又是给人以启迪、警示,让人们冷静求实地思考一些问题。因此,大家与国家主席同舟同行,没有什么拘谨,讲起话来都像眼前奔腾的江流,滔滔不绝地开怀畅谈。
  江峡轮在航行中送走了整整一个白天,夜幕渐渐地从川江两岸徐徐下落。船舱里的灯光刷地亮了,船长向刘少奇和王光美招呼道:“现在,我们的轮船就要开始川江夜航了。”
  晚间8点,船外山水已黑茫茫一片,船上会议厅灯火辉煌。刘少奇主席白天抓紧多看,现在最早来到会议室,要利用夜间听林一山、王健等专家对三峡工程作一次专门的汇报。汇报的题目是三峡坝址的选择与勘探以及未来三峡库区的移民、航运、泥沙、防卫、抗震等问题。当林一山讲到中坝线(即坝高175米)与上坝线(即坝高185米)二者相比各有哪些利弊以及人们在这一问题上的争论时,刘少奇主席是那样善于归纳和提炼汇报中的精华,操着湖南宁乡口音,语言铿锵地说道:“冇(没)得必要在上坝线、中坝线的争论上耗费时间,我们要把功夫下在确保坝址的质量上,确保工程的防洪、发电、通航三个主要功能上。”
  汇报从晚8时持续到深夜1时,当他听得兴奋的时候,从沙发的座位上站起,步履稳健地走到会议室正中,望着墙壁上挂着的一幅三峡地图,手指未来高峡出平湖的坝址,笑盈盈地说:“好,好。防洪、发电、航运、引水,都是以三峡为中心,这叫做从三峡看全国、从三峡看全世界啊!”
  夜很深了,刘少奇透过窗口,有时望一望灯光闪烁的小镇、村庄,听着波涛拍打船舷的“哗——哗”响声,喃喃地说:“三峡的事情如果做好了,我们就可以摆脱一穷二白了。”
  16日,天刚破晓。江峡轮犁开川江航道的波浪,加速航行。船过奉节,雄奇峻拔的夔门巍然耸立于眼前。此刻,头落枕才四五个小时的刘主席,在朦胧的睡眠中听说船快进峡,再也难以入眠。他索性穿衣起床,又一次走进驾驶台,听“老川江”们给他讲夔门入峡的水势及史话。当江峡轮望着白帝城下的绿色航标灯,徐徐驶进雄奇壮观的瞿塘峡时,三峡激流推送着轮船像箭一样向东飞驰。很快,那个古今名人登临吟诵的白帝城被远远地抛在了后边。30分钟后,轮船进入绚丽多彩的巫峡画廊。当见到云雾飘绕好似正从云天下凡,探望人间的神女峰时,船长手指北岸主峰上那个秀女般的峰岩,连忙向刘少奇和王光美介绍着:“看,那就是神女,她在云中向贵客们招手!”
  刘少奇手持望远镜,朝神女峰仰望良久,幽默地说:“三峡工程修起来了,神女也就可以在这儿翩翩起舞,欢迎五洲的客人。”王光美笑了,大伙也都笑了。有位船员说道:“欢迎少奇同志再次来三,峡,神女请你们为大坝落成典礼剪彩!”船舱里顿时爆发一阵笑声。
  彩云中,神女峰婷婷玉立,似在含情脉脉地目送刘少奇东去西陵峡,去考察、设计、勾画一幅宏伟的三峡工程蓝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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