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不能看我的眼色办事”

　　1957年9月4日，天高气爽，荆楚大地丰收在望。此时，毛泽东来到湖北视察，是专为了解农业合作化，中心议题是对农业合作化进行总结。在东湖客舍，毛泽东召集王任重、王延春、赵辛初、孟筱澎、赵修、王家吉、姜一进行座淡。
　　按中央原来的计划，农业合作化需15年时间。然而到了1955年春夏，毛泽东改变了原定计划。从5月份开始，中央接连召开了三个会议。即5月17日的15个省、市、自治区书记会，7月31日的省、市、自治区书记会和10月4日至11日的党的七届六中全会。毛泽东发表了《关于农业合作化问题》的报告，指明了农业合作化的方向和工作方法，严厉批评了在农业合作化问题上的所谓“右倾机会主义”。国务院副总理、中央农村工作部部长邓子恢的正确主张被讥为“小脚女人”。三个会议后，全国上下出现了农业合作化高潮。
　　现在，农业合作化已搞了几年了，取得了成绩。但也有问题，需要认真总结。毛泽东也想听听地方大员、坐镇一方“诸侯”的意见。所以，在会前，毛泽东发了话，请大家讨论一下：“第一，现在农业合作化问题上，还有没有‘小脚女人’？第二，每个省应搞一个农业发展规划，怎么样？第三，我想编一本书，希望你们能提供材料。中国有句老话：‘湖广熟，天下足。，林彪在华中局时，我曾对他说：希望他带头。但看他送来的通讯，没有做到，很失望呀！这使我想起，到底是我的主观主义，还是下面不认识。”“看来是先要明了情况，才能有正确的方法，才会下最大的决心；情况不明，方向不对，下决心是胡闹。我上井冈山之前，同几个朋友走访了罗霄山脉各段，经过实地考察，才下决心以进可攻、退可守的罗霄山脉中段作为根据地。现在中央的东西很可能在中间被隔断，不能直达人民的心里，中央的政策就是再正确，也不能变为无穷无尽的物质力量。”
　　下午3时开会，毛泽东的坐位在正中间，一边是记录员，一边是王任重，其他人面向毛泽东。地委书记坐在第一排，省委领导坐在第二排。毛泽东一看就说：“这不是三堂会审吗？还是圆桌会议好，没有主席台，不要记录席。”
　　开会时，毛泽东首先讲话。他说：“同志们接到提纲没有？”同时又说：“现在不按提纲发言，各人畅所欲言，言之不尽。要讲真话，不要讲假话，否则就会上当，就会浪费时间。”
　　会议冷场了15分钟。后来有人发言，讲的也是一个调子，只讲农业合作化的好处和农业合作化的优越性。
　　毛泽东听得很不耐烦，打断了大家的话说：“休会，明天再开。”
　　会后，毛泽东把王任重派来帮助工作的梅白留下来。说：“小梅，今天的会议开得怎么样，是否言之不尽了。”
　　梅白说：“没有。”
　　毛泽东又问：“何以为据？”
　　梅白答：“都谈合作化。”
　　这时毛泽东在纸上写道：“真可惜，时间浪费了！”说：“可惜呀，大家说一样的话，千篇一律，这个不是党的传统。开‘一大’时就有争论。二大、三大、四大、五大都是如此。党魁怎么讲，下面跟着讲。尽用领袖的语言讲话，鹦鹉学舌么？所以，第一我还是不能死掉，我还得再搞一段；第二，怎么提高我们党的理论水平，延安整风以后，我快活了一阵子，指导思想统一，领导机构改善了，七大开成了团结的大会，胜利的大会……”讲到这里，毛泽东让梅白和李银桥都坐下来，加重了语气又说：“今日开的是重复发言的小会，耽误时间的小会。”接着对梅白说：“你把我的意思转告王任重同志，明日开会，中心议题是能否搞生产规划，要畅所欲言。”
　　湖北省委连夜召开了省委书记处会议，认为毛泽东想得比我们想的远，我们要跟上。但不能亦步亦趋，要有湖北的特点、湖北的材料。
　　这时正是武汉市的秋初时节，宽阔的东湖水面上水波粼粼、清风徐徐、松涛阵阵，毛泽东在当晚睡了一个好觉。
　　第二天接着开会。湖北省委将他们已经编写好的《1958年到1967年湖北省农业发展全面规划（修正草案）》拿了出来，梅白把规划送给了毛泽东。
　　接着王任重向毛泽东汇报了这个规划。
　　《规划》指出：“目前农业生产的各个部门，都出现了许多高额丰产和更大面积丰产的同时，实现大面积平衡增产。这样，农业生产的许多部门就可以相继出现一个跃进局面。”规划在“巩固农业合作化的基础上”，提出了粮食总产量（不包括大豆），要求由1957年的219亿斤到1962年增加到310亿斤，到1967年增加到430亿斤。“棉花：1957年种植面积为879万亩，总产量430万担，亩平均产量为50斤，到1967年要求种植面积增加到1000万亩，总产量增加到1000万担，每亩平均产量分别到80斤、100斤、130斤，全省平均增加到100斤。”“芝麻、花生、油菜籽等油料作物的总产量，1957年为620万担，到1962年要求增加到1250万担，到1967年要求增加到1860万担。”同时，要求积极发展茶叶、甘蔗、烟叶、药材、蔬菜等其他作物。大力兴修水利，继续加强长江和汉江干堤，有重点地兴办必要的蓄洪工程。要求从1958年起，在10年内使长江干堤在1954年最高洪水位、汉江干堤在新城来量2万立方米/秒的情况下，保证不溃口。对于支堤、民堤、民垸也应当有计划地逐步加强。
　　规划共有32条，王任重汇报了两个小时。
　　王任重最后说：“这些规划都是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反复讨论过的。这些规划都是符合湖北省的实际情况的，第一是可能性，第二是必要性；农民组织起来以后，有无规划大不一样。有了规划就可以知道社会主义怎么搞，能够使合作社的社员看到未来以及眼前的利益……”
　　毛泽东在笔记上连续记着，脸上露出了笑容，连声说：“好，好么！”
　　参加座谈会的其他同志，在发言中也都说出了心里活。
　　临近中午，毛泽东宣布休会：“今日就开到这里吧！”接着又说：“昨日的会议使我失望，今日的会议使我高兴。你们不能看眼色行事，尤其不能看我的眼色办事。”说到这里，毛泽东挥了一下手，幽默地继续说：“我的脸色是千变万化的，蒋介石是以不变应万变，我是以万变应付蒋介石的不变的。”
　　听毛泽东这样一讲，王任重第一个笑起来，其他的人也都舒心地笑了。